是一片拥挤而低矮的棚户区。一张破烂的木牌上写着“猪市坝”三个字。裘依就笑,这个地方,还真只适合猪住。从棚户区中间一条窄小的巷子走出去,却是一大片泡桐树林。泡桐树林傍边有一个浅水塘,长着杂草,一些石头半露半淹……再往前,是荒草萋萋的土坡。从能够迅速撤离角度讲,“达令洋服”好于“柳溪小酒馆”,其他则未必。
汪小手坐在水塘边,呆呆地望着水塘中的几只鸭子。裘依觉得这个人在柳溪小酒馆外面出现过,又想了一阵,却再没有更深的印象了。
“任六指”其实对”义字堂”了如指掌,他也知道莽爷与徐耀祖、毛方玺等之间的关系。试想,一个地方有一个势力强大的袍哥组织,而这个袍哥组织的舵把子还与当地的军方和地方都有着密切的关系,你说政府能安心吗?上峰派他来绵水的目的之一就是瓦解他们之间实际上的联盟关系。
王怀忠遭袭击,正好为“任六指”的计划提供了一个实施机会。所谓“愤怒转移大法”、急令毛方玺与蔡正坤交换任职、甚而至于调毛方玺至干梁子与野猫崖一带布防等等那些看似临时起意的主意,都是“任六指”殚精竭虑的结果。“任六指”有时候用恐惧、有时候用迷乱、有时候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老蒙深算,裘依、何智、曹豁牙等纷纷中招。甚至连王怀忠也瞒过了。也不枉“任六指”一世英名了。
但是整个计划在实施过程中还是出现了几点意外:一是“任六指”预计毛方玺无论如何会去找王怀忠求情的,但毛方玺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这让他大感诧异。什么原因?后面需查。二是低估了义字堂的办事能力。“任六指”原以为义字堂和其他袍哥组织差不多,不过外强中干,装腔作势,吓吓一般老百姓而已。但这个义字堂完全不同,他们不但有脑子,执行起来还很果断,且触角广远。“任六指”对自己工作的艰巨性、危险性是早有预期,且做了风险管理的。比如,在外面的时候,他很少与家人同时出现。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让义字堂找到了家人。这种能力简直匪夷所思,只能说明一点,义字堂已经渗透到相当的高层。
赖虾米肩负起王怀忠的重任,坐着汽车到水至场委任乡长和团正,这让他有一种钦差的感觉。汽车在路上颠簸,他的头多次触碰到汽车的顶棚。似乎正是因为这轻飘飘的感觉所致。
不得不说赖虾米是个高手,汽车开到水至场的时候,刚刚午时初刻,赖虾米根本没打算去找封啸天,而是叫亲兵去找家好的饭馆。不时找了一家叫“旺家饭馆”的小店,门头桌椅板凳都还齐整,赖虾米说:“就是这里了。”
赖虾米也不客气,先去上位坐好,两个亲兵坐在左侧,司机坐对面,把右侧位置空出来有用。赖虾米说:“在水至场,这算喝早酒,因为他们的午饭时间通常在未时末刻。”
亲兵中有一个会说话的,说:“今天我们跟着师爷有口福了。”
赖虾米说:“这算啥?敞开肚皮吃,有人买单。”
赖虾米高声叫唤掌柜的。因为中午上客时间还早,掌柜的在店后面靠着树子打盹呢!听到呼叫忙跑过来,看见已经坐满一桌人,心下就欢喜了。但看清楚后才发现有三个黑衣队和一个官员一样的中年男人,心下又自认倒霉。
赖虾米猜透了掌柜的心思,为缓解掌柜的紧张不悦之心情。赖虾米开起了玩笑,说:“掌柜的,你再不出来,我们可是要把你的店背起走了!”
掌柜的努力扯起嘴角,勉强一笑。
穿着民装的赖虾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对掌柜的说:“帮我找个腿脚麻利的人,把封家庄园的封啸天给我叫来。这个就是跑腿费。”
赖虾米把大洋抛给掌柜的,掌柜的接过大洋,激动地说:“我的腿脚麻利。”
封家庄园到水至场,不过一泡大尿的时间,就可以挣一块大洋,即使残废也会手脚麻利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