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芷微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矮凳,也不计较,走过去将凳子搬来,坐在了榻边不远处。
苏晏知看她微微皱眉,一侧肩膀不自然地下垂者,面色也显而易见的苍白。
知晓这小丫头已绷到了极限。
笑了笑,问:“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宣芷默了下,心道,这难道还准备打长久交道不成?
只是眼下情形,她也知不是能叫她硬气的时候。
便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家中行四。”
“四娘子。”
苏晏知的声音沙哑,说话时嗓音轻挑戏谑,仿佛在咀嚼这几个字一般,落在宣芷的耳里,叫宣芷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又被咬了一口。
暗暗骂了一声。
又听这人道,“这制毒之人,是否知晓解药?”
毒与药虽同根,却并不一定同源。
苏晏知语含散漫,实则一双眼却紧紧地盯着宣芷。
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下,这小丫头的脸,半张落在光亮里,半张隐在黑暗中。
似仙似魅。
他再次按住食指上的银环。
接着,就见那迷离面容的小丫头,缓缓抬眼,朝他望来,眨了下眼后,道,“是。”
门外,无一募地攥拳!木讷的脸上不见神情,可是眼眶却瞬间通红!
苏晏知坐在榻上,却在知晓这生死攸关的信息后,反而渐渐地平复了方才等待宣芷回答时,一瞬涌起的心潮。
慢慢地摩挲起食指上的银环,再次勾唇一笑,朝榻上靠去,看向宣芷,“四娘子想要什么?腹中的……解药?荣华富贵?钱权财势?”
听到他最后两个词,原本暗恼他故意提及‘腹中’二字的宣芷忽然心中一动。
淮南王若不可尽信,那眼前这人?
朝堂谋算十八年,宣芷已很少如此时这般踌躇。
这人手中势力必然不小,方才她以‘官人’试探,也已知晓他是官身。若是请他帮忙阻止独虎山大战,是否能救下父兄?
不,这人杀人如麻,只怕与温煜同为一流。
可……若不抓住此时机会,她如今手无半分权势力量,如何能救父兄?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收。
她抬起眼,看向苏晏知,道,“官人若想知晓此人是谁,需得帮我传一封信去往西北军。”
苏晏知一顿,抬眸,与她四目对视。
宣芷却忽而一笑,面上浮起几分羞怯小意,娇声道,“官人莫疑。家父与家兄随军前往西北已有数年,母亲也在去岁去往北疆照顾父兄。我独自留在府中,十分想念他们。”
苏晏知眉梢微挑,目光落在她微垂轻颤的长睫上。
“因着下月初八便是小女及笄之时。民间送信,抵达西北少则数月,如今雪天,只怕路途更加难行。况且送入军中再辗转至我父兄手中,还不知要到何时。”
她像是将自己的弱处坦言给别人那般,面上浮起几分窘羞与难堪,却又强忍着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家婶母对我虽无苛待,可我到底还是想念父兄母亲能为我及笄时做簪发之礼。”
她再次看向苏晏知,剪水瞳眸中净是颤颤涟漪,仿佛快哭了般,轻轻地说道,“若是官人能令人替我送一封信给父兄,小女感激不尽,必定将解药双手奉上!”
听到最后一句,苏晏知原本诧异的心思陡然明了,当即低笑。
——这小丫头,可真是够厉害的。
她要送信,却又不完全信他。并不说那制毒解毒之人是谁,依旧是要将解药握在手中,以此来做交易的把柄。
他再次看向宣芷,却并没轻易答应她,只是道,“我送信不难。”眼见她眼中微微一亮,心下失笑,转而又道,“只是,我却不能信你。”
宣芷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若是她,也不会信。
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