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似流沙,伴着凛冽的寒风,一同消散在薄薄晨曦之中。
罗浥尘摇摇头:“罢了,往事已矣,如今再提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啊,什么也改变不了。赵怀义望着窗外逐渐凋零的黄叶。
曾经,他以为,他与她之间只隔着士庶差异,然而,此刻他才知晓,原来他们之间竟横亘着如此大的鸿沟,她要嫁予自己,便要接受曾经惠王府的冷漠与背叛。
这于她而言,又是何其残忍。
黄叶婆娑,再过些时日,它们便会离开枝头,凋落而下,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最终也会如此?
赵怀义不是一个悲观之人,但此刻,他却对自己与罗浥尘的未来不确定起来。
一直到辰时,赵怀义才匆匆赶回皇城。
刚到宣德门口,就有小黄门拦住了他,并说官家正在寻他。
赵怀义道了声谢,便向宫苑深处行去。
到了文德殿,却见宫门紧闭,内侍站在一旁,里面隐隐有几道人声。
内侍见到赵怀义,忙道:“官家正在里面接见王将军。”
王将军?联军统领王恩已经归京了?
赵怀义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时,却见宫门突然向内打开,里头爽朗的笑声没有阻隔,便一下子盈满双耳。
这笑声……
赵怀义不再怀疑,正是王将军无疑。
“是怀义吗,进来吧。”官家的语气亦带着轻快。
赵怀义撩起衣袍,提步入了门内。
文德殿内,赵煦正坐在御案后,望着下首之人,脸上带着笑意。
赵怀义行完礼后,赵煦这才转向他:“怀义,你且看谁回来了。”
赵怀义嘴角带笑,稍稍转身,对着那人鞠了一躬:“王将军此次归京,看来横山与天都山一带,已然大定。”
王恩是此次平夏城一役的联军统领,在赵怀义返京前,仍在部署边线一带的防御事宜。
说起他,也是一位颇为传奇的人物,他自幼失怙,以行乞为生,侥幸活到十一二岁,被边陲一位卫长收养,慢慢教他武艺,从小兵做起,一路摸爬滚打,奋战厮杀,到十六岁,便已升至从五品团练使,这才逐渐展露他过人的行军天赋。
这十多年里,王恩将军守卫边疆,平定了对辽与西夏大小战役,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如今大宋的安平盛世。
“世子多礼了。”王恩朗声笑道:“今次能顺利击退西夏兵的进攻,与世子卓绝的谋略密不可分,真是后生可畏啊。”
赵怀义抬起头,望着这位才堪堪而立的盛年将军,亦淡笑着道:“王将军统领有方,怀义不过略献薄计,实在难担此言。”
“两位都是股肱之臣,不必如此谦逊。”赵煦开口,顿了顿道,“方才王将军正与我谈到辽臣出使事宜。”
他命内侍将一封奏递给赵怀义。
赵怀义接过奏封,上面奏言辽臣已于半月前动身,不日即将抵京,后面又附有具体名单。赵怀义粗粗看了一遍,拓扑崖与完颜阿骨打赫然在列。
他的眼眸顿时凝住。
“怀义可有何疑问?”赵煦问。
“疑问倒没有。”赵怀义阖上奏封,“只是这个完颜阿骨打非辽朝臣,怎会也在此次出使之列?”
“怀义刚到汴京,还不知。”赵煦笑道:“完颜氏因此次平夏和解有功,被辽道宗封为宣平使,主掌此次和谈事宜。”
然赵煦说完,见赵怀义一脸沉凝,又道:“当年完颜部落入京朝拜,我曾在晚宴上见过他,其人睿智端勇,豁达大度,是极其有趣一人。这次和解,他也到访平夏,怀义没有见过他?”
赵怀义点点头:“确在平夏城有过数日相处。只是——”
“怀义但说无妨。”
此时,内侍端了一碗浓黑的汤药进来,甫一入内,一股刺鼻的药味便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