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桂花馥香,开得正盛,清风拂来,扬起一簇簇鹅黄色花瓣,零落沾满衣襟。前方一排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但其中一间房门轻掩,里面隐约传来一点动静,罗远新顿了顿,抬手推开了房门。
“顾唯兄,是我,罗远新。”
内室里仍旧无人应答,罗远新在门前立了片刻,终是走进了房内。
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正中放了一个古木四仙桌,靠墙的地方放置了一架窄窄的博古架,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罗远新没有停留,向一侧的内室走去。
透过镂空的槅门,他看到了内室床榻上靠卧的一道身影。
顾唯半靠在躺垫上,一条腿缠上了绷带,从被袄中微露出来,他脸色微白,正凝目望着窗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来人。
罗远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窗外只有一颗孤零零的桂花树,正簌簌往下飘着落花,像鹅黄的细雨。
罗远新轻咳一声,再度开口:“顾唯兄。”
床榻上的人这才回过头,见是罗远新,清冷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向他点点头,而后开口:“罗兄有何事?”
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若平常人被人如此慢待,只怕直接挥袖而去,但罗远新只是笑笑:“听馆院小厮说,你的腿摔伤了,要在馆中住一段时间,故而我在多宝斋中买了一些日用之品,方便你这段时间使用。”
说着,便将手中的纸包放下。
多宝斋是汴京里比较高档的店铺,里面的东西卖得并不便宜。
顾唯抬眼,望向桌上包装精致的纸盒,浓黑的睫羽低垂,压着眼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多谢罗兄好意。”冷冷的声音响起,顾唯挑起眼皮,直直望向桌前的男子,“只是,罗兄也看到了,我这人素来孤僻,晋陵顾氏也不复当年,若你想攀附,恐怕找错了人。”
这话已是相当尖刻了,罗远新望着他,却十分平和地道:“顾兄误会了,你我同为馆院学子,本就应该互相帮助,我只是看到顾兄一人在此,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眼前的男子神情真切,眉目中自有一股爽朗之气,并不若一般攀龙附凤之徒。
罗远新见他不说话,又淡笑着道:“如此,我便不打扰顾兄修养了,若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还烦请告知,我必不会推辞。”
说着,向顾唯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开。
不多久,寂静的庭院中响起了一道轻快地脚步声。
透过支摘窗,顾唯将目光复投向窗外,只见远处那颗葳蕤桂花树下走过去了一道清瘦的身影,几片花瓣盈盈飘下,落在他肩头,那男子却浑不在意,他绕过回廊,慢慢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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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窄的小道上,走来两大一小的身影。
阿九牵着罗浥尘的手,不住打量着身边高高瘦瘦的人,他已经知道那是罗姐姐的弟弟了,但还是忍不住一再地看他。
罗浥尘忍俊不禁,她父亲年轻时龙章凤姿,引得汴京一众闺阁女子痴恋,她娘便是在花市上见过父亲一面,自此梦寐思服。远新长得像父亲,自小,便是一个粉琢玉器的孩子,十分得大家喜欢,长大后,一张脸也愈发精致起来。
就连罗浥尘自己也不免羡慕,明明是同一个爹娘,但远新就比她好看许多。
她摸摸阿九的脑袋:“怎么了,之前不是嚷着要见哥哥吗,怎么一见到,反而不说话呢?”
罗远新望了一眼阿九,低头淡笑:“姐姐跟我说,已经收你为弟弟了,那以后便也是我的弟弟,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我说。”
阿九眨巴着眼,望着面前气质高华的年轻男子,最后咧咧嘴,含蓄地笑着点点头。
罗浥尘还是第一次见阿九这幅样子。其实要论长相,赵怀义比远新更加惊艳,但阿九初次见他时,也没有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