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一碟花生米吃完,见赵怀义面有凝色,不禁好笑道:“这些个书生平日读圣贤书,没事时俱装作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但一有意见不合时,便全然变了个样子,争得面红耳赤的,连读书人的脸面也不要了。”
本朝提倡“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文官的地位大大上升,言论环境也颇为宽松。言官甚至可以当面驳斥皇帝之言,可想而知,文官与文官之间言语上的交锋有多激烈。
但如果是单纯争辩也就罢了,最怕演变成互生嫌隙,最终变成毫无原则的对抗与仇视,便如如今新旧两党旷日持久的争斗一般。
这些举子便是明日朝堂上股肱之臣,赵怀义不愿这样的情况继续持续下去。
正想着,却听楼下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其实两位仁兄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只是侧重不同,蒋兄所言专断之利是站在朝堂角度考虑,而顾兄则是居于百姓出发,二位虽侧重不同,但俱辩口利辞,针砭时弊,古人有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莫不如此。”
说完又对着二人躬身折拜。
赵怀义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这人倒是挺有意思,一般文人清高,便是内心佩服对方之言辞才华,面上却不会显露,更不会像他一般作此伏低之态。
不过这人说完,方才争得不可开交的二人面色倒是稍稍和缓了一些。
“这人是应天府人士,倒是惯会讨巧,谁也不得罪。”赵佶举着筷箸点了一下楼下的素衣青年。
“端王殿下倒是把今次举子的情况都了解透了。”赵怀义喝了一口茶,笑着道。
赵佶将筷箸一搁,摇头叹道:“你不知道,回京这几天有多无聊,我便只能日日逛逛这些茶楼酒舍,打发掉闲散时间罢了,可不想,来到这里每日也会碰到这些举子谈经论道,我这一双耳朵都快被他们磨出茧了。”
说着,别过身,夸张地拽着一对秀耳给赵怀义看。
赵怀义又抿了一口茶,对他的行为不置一词,只复低头看了那素衣青年一眼。
等楼下举子散了,二人的茶点也用得差不多了,赵怀义正想起身告退,赵佶却又道大相国旁的玲珑阁里出了一种罕见的颜料,拉着赵怀义一道前去。
赵怀义推脱不掉,只能随着赵佶同行。玲珑阁看完,赵佶又带着赵怀义去了附近一家酒楼,随后二人又逛了书斋、画坊,欣赏了几出皮影戏、变戏法……
总之,这一日下来可以说逛遍了汴京大小街巷,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一直到酉时,赵怀义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惠王府。
比他行军打战还累,以后遇到这位端王,一定要绕着他走。赵怀义在心中默默下了结论。
这边赵怀义一天行程丰富精彩,那边从茶楼里离开的举子也不遑多让。
蒋世昭虽在举子中受到追捧,但为人还算热情,散了茶会,又邀请大家去酒楼一聚。大部分举子都应邀前往,当然除了顾唯。
“那个顾唯,平时就那样,一副爱答不理,清高自傲的样子,当真讨厌极了。”举子中一位平素跟在蒋世昭身后,惯会溜须拍马的人道。
蒋世昭虽然也很气恼,但还不至于在人前表露心迹,闻言只是笑笑,抬起了手中杯盏,向大家敬了一杯。
“咦,这位兄台,你怎么只喝茶,不饮酒?”人群中有人突然道。
大家循声望去,见一位青衣儒生手中端了一杯清茶,茶面荡着几片浮茗,与他们一比,倒显得格外突兀。
那青衣儒生见大家都望着他,不由笑着道:“抱歉,实在是我不善饮酒,还请见谅。”
方才发声的人又道:“这怎么行,大丈夫在世间行走,怎能不会饮酒!”说着,便将他手中的清茶倒掉,重满上了一杯酒。
“我真的不善……”青年忙推辞。
“好了,先喝这一小杯,一杯喝完,保管让你体会这琼浆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