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了太后,赵怀义从慈宁殿出来。
暖暖红墙下,是两道交错而行的身影。
“嗳,世子,别走那么快啊。”身后响起了一道轻佻的呼唤声。
不用回头,赵怀义也知道是谁。
赵佶在寒风中摇着一把玉扇,姿态闲散,一点都没有被人抛弃在后的自觉,还是闲庭信步般,走到了前方停住的人跟前,站定。
“端王叫卑职所谓何事?”赵怀义抬眼望向来人,一双眼眸深邃,偏生望着人时清澈明静,令人看不明,猜不透其真意。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赵佶挑挑眉,薄唇轻勾。
这人,当真不负风流之名。
如此动作,叫别人做来只觉油腻做作,偏生他长了一双瑞凤眼,又生了一张纤云面,加之姿态款款,少有的鸿渐之仪,令人只觉翩翩佳公子,本该如此恣意而倜傥。
赵佶见他不说话,又道:“听说,最近举子上京,汴京的茶楼中十分热闹,你我不如同去看看。”
赵怀义刚想推辞,那人却伸出手来,一把搂住了他肩膀:“太后不是让我们兄弟间亲厚友爱些吗,怎的,弟弟方提出邀请,十三哥就想推拒?”
十三是赵怀义在赵氏皇族这一辈中的排位。
“卑职怎敢在端王面前称兄,只是不敢耽误殿下正事罢了。”赵怀义躬身答道。
切,果真无趣!
赵佶撇撇嘴,但很快又道:“那么端王殿下邀请,不知世子可否赏脸?”
这人是赖上他了吗?赵怀义腹议道。
但话说到这,他再拒绝便显得有些不尊重了,于是只好由着这位闲散王爷的性子,跟他一道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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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下了雨,今天刚一放晴,汴京城中的百姓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御街上热闹依旧。
今日是国子监沐休日,因此街道两旁茶馆、酒楼每每能看到一群群头戴儒巾的青衫学子。
赵怀义随着赵佶在一家装饰颇豪华的茶楼坐下,便听到楼下大堂中隐有学子大声争辩的声音。
赵怀义掀起一旁的纱幕,挑帘凝视。
“……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燕哙专任子之而败,由此可知,专断以治为祸朝政,定应去也……”
“非也,诚不见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社稷兴则必以圣人之言为断,如此,上下同体,举国同心,焉有不旺之理?”
原来是论专断之利弊,赵怀义饶有兴趣地点了点手指,稍稍偏了一下头,以便更好倾听。
恰这时,小二送来了茶水,随意地瞥了两眼,见是两位丰神俊朗的年轻相公,瞬时瞪圆了眼,想来是视觉冲击太大,小二放下茶盏后,也不敢再打扰,忙退出雅室。
赵佶拿起一杯茶,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而后抵到唇边,抿了一口,随即好看的两道眉微微蹙起。他放下茶杯,见赵怀义还一脸兴趣地望着楼下,不由勾起了唇角,也挑起一侧纱幕,垂目望去。
“人之意志,各有自由,父不能强之于子,兄不能强之于弟。即以一身论,昨日不能强之于今日,今日不能强之于明日。而彼专制者必曰:我之所欲,汝不可不欲之;我之所恶,汝不可不恶之。有曰拂人性。其罪也。”
“然则意志有好恶,蜀汉主曾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由此知之,若全凭个人之意志,则岂非善恶不分,良莠不查,则天下如何平治,百姓如何安康?”
说话者是今次贡生中的佼佼者,一位是开封府解元,一位是河南府经魁,两位俱是这次省试夺魁的热门人选。左手位峨冠博带,气势较为嚣张的男子赵怀义倒是认识,叫蒋世昭,他父亲是翰林院大学士蒋卓,一手文章写得倒是不错,可惜为章相马首是瞻。
方才听了一番,这位开封府解元倒是承遗其父真传,引经据典,博闻强识,将专断这一套理论说得天花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