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吐了两回,肚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因此睡得并不沉,天蒙蒙亮就醒了,芜娘端着醒酒汤进屋,见他揉着眉心,将青花瓷的碗递给他,站去床头,手搭上他的额头,顺着太阳穴慢慢推按。
醒酒汤是用橘皮,豆蔻,莲子,桂花熬的,温温的,谢邀喝惯的味道,抿了两口,就看春风焦灼的走了进来,眉间满是急色,他心下一凛,动作顿住。
芜娘心思通透,收回手,徐徐退了出去,并顺手掩上了门。
谢邀一脸凝重,“我那十五皇叔当真回京了?”
他以为有人故意放的假消息引他上钩呢。
“守城士兵亲眼所见。”
谢邀手里的陶瓷碗晃了晃,汤汁溅到手背上,他浑然不觉,“皇祖父果然狠心。”
即位初,先将威胁皇位的兄弟们撵出京,又逼几个儿子谋反,雷霆手段,无人能及,末了审时度势,立淡泊名利的儿子为太子,册封襁褓中的他为太孙以稳固皇权,将权势牢牢攥在手心。
呵。
卸磨杀驴,也得看驴答不答应。
“我那十五皇叔进宫了?”
“没有”
“先下手为强”谢邀眼底闪过一抹狠绝,进一步,至高无上,退一步,尸骨难全,古往今来皇位更迭大多如此,他站起身,掸了掸皱巴巴的衣服,视死如归的语气,“你去趟巡防营,告诉他们,午时三刻。”
待皇祖父旨意下来,一切就晚了。
他推开窗,望向青砖黑瓦的远处,乌云积覆,朝阳挣扎着破云而出,倏地,肚里又一阵翻涌,正欲唤人,一道惊雷劈开层层乌云,直直朝他而来。
转瞬没了知觉。
雨,哗哗哗的灌下,雷声轰隆隆的,晨色如暮,天地昏暗不明。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入夜后仍不见消停。
娘娘们住的宫殿闲置十余年,久未修缮,多处漏雨,吴德贵升太监总管不到半月,经验不足,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处理完漏雨的事儿,没来得及喘口气,户部尚书突然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他急慌慌的去养心殿,在拐角被两个宫人撞了满怀,火气渐起,认出是紫宸殿值夜的宫人,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两人反手指着褐红色的养心殿门,脸色惨白,声音恳切,“吴公公,真的!”
养心殿真的闹鬼。
那鬼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甚是恐怖。
细眉宫人回头,颤着声喊,“吴公公,你看啊!”
树影斑驳的几扇雕花窗户上,一道约九尺高的黑影穿梭其间,吴德贵看了眼,目光沉静,“皇上面前也敢乱嚼舌根,去宫正司各领五大板。”
语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四周霎时大亮,豆大的雨像珠子密密麻麻连成线。
两个宫人胆寒的往后急退,惊惧中,不知谁短促的说了句“小的这就去宫正司领罚”就风驰电掣的冲进了雨幕里。
吓破宫人胆儿的‘鬼’正蹲在玲珑雕花的窗户边,手叩着窗棂底下的墙壁,神色专注,好像没有听到因他而引起的慌乱。
自从那日昏厥醒来成了皇祖父,谢邀就忙着找传位诏书,没空理会其他,然而书架抽屉被褥找遍了也不曾找到遗诏的影儿,便是几处花盆的泥都让他捏碎翻了个遍。
没有。
殿门响起脚步声,他置若罔闻。
“皇上,罗尚书求见。”
“不见。”
罗福实那个老匹夫,吃饱了撑的,整天游说皇祖父纳妃,要不是他,后宫如何会多出妃嫔来,给他等着,待他找到传位诏书
吴德贵迟疑,“罗尚书说有要事”
“不见。”谢邀咬着后槽牙恨恨重复了一遍,目光恨恨。
吴德贵懵了,自从庄家那位帝师去了后,皇上就常召顾尚书进宫议事,眼下怎么突然不待见这位尚书了?刚从妃嫔宫殿回来的他裤脚滴着雨,啪嗒啪嗒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