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要去庄子,要去爬山看风景,还要野炊,晚上的卿于怀拥着慕念念没闹她。
夜里静悄悄的,两人都没有睡意,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慕念念从他的怀里微微仰起头,小声说“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你在战场上的事情,他们口中你是战无不胜的,可我想听听你别的。”
她一直没太敢看他的身体,他身上的伤总在提醒着他曾遇到的危险。
说到底,她其实是个心理承受能力不怎么好的人,所以明明很好奇,很担心,就是不敢问。
她怕自己知道了会哭。
可卿落落跟她说的话,让她再次涌起想要知道的念头。
卿落落说要是她知道卿于怀曾经历过什么,就不会觉得他狠,因为那些不狠的,早就死在战场上。
但是卿落落没有告诉她,只让她自己去问。
被问的卿于怀愣了一下,低头看她。
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卿于怀看着她,眼神虚虚的,脑海里想起她的问题,想着要不要说。
他没有跟人诉说的习惯,哪怕那人是至亲。
别人也没有想听她诉说的想法,只想听结果。
慕念念没有催促,只是等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事情太多了,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那就……从我第一次上战场说起。”
“我第一次上战场是在十五岁,跟在我爹身后,我记得那天被偷袭了,敌军疯了一样冲过来……”
低低的声音传来,缓缓诉说。
他用最简单最轻松的语气说着那些经历过的事儿。
说第一次上战场,差一点被冲过来的敌军吓尿。
说他被人从背后偷袭,要不是有人冲上来,两人背对背厮杀,防止背后被人偷袭,否则第一次就死在战场上了。
他说得轻轻松松,她却听得越来越难过。
她曾以为见证过死亡,见证残酷的战争。
可在他口中,死亡成了家常便饭。
刚才还一起抗战的兄弟,转眼就成了亡魂。
边关的土都带着血腥气。
战死的兄弟有的除了一个名字,连尸体都不全。
说那些为国而战的将士,死后会被集体埋了,无碑无墓,就是黄土一盖,尘归尘土归土。
因为死的人太多了,上一个连坑都没挖好,前线又抬下来死去的人。
有时候敌军攻势太猛,军队死伤惨重,连替将士收尸的人都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成群的秃鹫啃食曾并肩作战的兄弟。
夜色渐渐深了,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些刻意想要忘掉的记忆翻滚而来。
那些一路走来的血路依旧鲜红。
那些连名字长相都未记清,就长眠地下的兄弟。
那些事儿都变得清晰。
他一直觉得自己记性不好,要不然不会在小时候背书背了好久都背不下来。
如今倒觉得记性真好,八年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
天色渐白,卿家热闹起来,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起来了,就等着屋里的吩咐。
天更亮了,屋里没动静,文琴等着。
卿父都从练武场回来了,屋里还是没动静。
卿家人都吃了早膳了,屋里没有动静。
府里人开始准备去庄子的东西,开始喂马套马车了,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四位丫鬟对视一眼。
“要不要催一催?再拖下去,就要误了去庄子的时间了。”
“听说隔壁慕家早早起来了,就等着出发。”
可屋里那两位,连起身的动静都没有。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昨晚半夜都没要水洗洗,没听见闹腾的声音。
可这一次屋里比任何时候起得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