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云漪正常开义诊,和付小宝早早地支起了桌子。
前几个病患都是小问题,云漪很快就看完了。
等到第八个病患过来坐下,云漪低着头把药方写完递给付小宝,半天没等着病人伸胳膊。
她一边抬头一边温和地道:“需要诊脉才……才能看病的。”
来人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看上去四十多岁。他身量消瘦,比普通病人坐下后要高出一个头来,此刻正目光锐利如炬地盯着云漪。
若是换成旁人,定会被这不友善的目光弄得不舒服。
云漪却微微一笑,轻声道:“坐吧。是哪里不舒服?”
那人仍旧盯着云漪不说话,仿佛是透过云漪望着另外一个人。
“好像杀人犯哪……”
“是啊,这人长得可真凶。”
“咱们大明只有用过刑的人脸上才会有这么多疤吧?”
……
排队等候的百姓忍不住窃窃私语,那男人扬头瞟了说话的几人,大家都吓得不敢再出声。
长得是真凶。
“手腕放这里。”云漪口气温和,又催促了一次。
男子终于伸出手来放在白绢上。
云漪探了一下脉搏,秀眉一蹙。
此人四十有余,身上有不少陈年旧伤,膝盖骨略有变形、肺衰竭极为严重……
时日不多了。
“你……最近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云漪将帕子收起来,脸色有些复杂地道:“你辛劳多年、肾肺衰竭得厉害,恐怕时日无多了。”
脏器衰败如同油尽灯枯,就算云漪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有办法阻挡一个人五脏六腑的病衰。
“你不怕我吗?”
“怕你作甚?”云漪微笑出声,“我给你开个缓解的方子,难受的时候煎服……不太贵的。”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又追问道:“你认识我吗?”
他脸上纵横的疤痕和因劳累频生的皱纹交织在一起,五官并不清晰。
云漪真诚地摇摇头:“不认识。我是第一次见你。”
男子张张嘴:“你可认识庄羽?”
废太子案里的庄太医!
云漪微微一笑,心神警惕瞬间拉满,她再一次真诚地摇摇头:“不认识,但我听过这个名字。”
男子失望地说道:“庄太医,你不知道吗?刚才你给病人扎的那个针,叫‘梅花针’……”
那可是庄家的独家绝技!
他亲眼看到了这个小姑娘用梅花针给人看病了!
就算她不是庄家的人,也该跟庄家有脱不开的关系才对。
“我的‘梅花针’是自学的。”云漪见男子蓦然激动起来,温和地解释道:“我姓云。”
跟庄家没有一点关系。
男子眼底涌上莫大的失望,云漪的否定瞬间掐灭了他生的执着,连脊背都跟着颓了。
“……多谢姑娘。”男子似乎接受了云漪确实不是故人之后,他客气地拿着药方起身告辞,竟是连药都不准备抓了。
云漪见状心里头涌上几分不忍。
“大叔,你……”云漪站起身来,男子转头深深地看了云漪一眼,似是告别、似是决定。
这一次,他走得决绝。
那一眼包含的情感太过深邃复杂,让云漪怔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那高瘦的大叔已经没了踪影。
“云姑娘,快给小人瞧瞧吧!小人这些日子浑身都痒……”第九个病人已经坐在凳子上催促云漪了。
“来了。”她应了一声,重新坐下看诊。
那位满脸伤疤的大叔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直到云漪去了平疑狱衙门,他的模样、眼神,都不住地在脑海里回荡。
明明是第一次见的人,却让云漪心口热腾腾的,那股子防备早在看到大叔的复杂眼神后消失殆尽。
“早啊未来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