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
简松意想起来, 自己是说过,如果这次自己月考第一, 柏淮就要老老实实回答自己一个问题。
上一次柏淮生日, 他就浪费了一次问问题的机会, 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然而不过短短半个月,他又主动讨回了这个机会,因为很多事他又是实在想不明白。
比如柏淮到底为什么突然回南城。
比如柏淮在南城的牵挂到底是什么。
比如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这么好。
比如几次结合热他都不碰自己,是不是因为真的只是把自己当兄弟。
又比如那个0101,是不是真的随机设定。
这些问题本来可以理直气壮地问出来,但是他突然心虚了。
这份心虚, 从他问出那句“你是不是暗恋我”开始, 就从厚重坚硬的岩石层里,挣扎而出,发了芽。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白茫茫的头像, 沉默着,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薄薄的眼皮垂下,纤长的睫毛在脸颊拓下一层阴翳, 藏住眸色。
指尖轻轻点着屏幕, 有一下, 没一下, 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没人敢去打扰他。
剧烈运动后偏快的心跳已然平复,汗水也都蒸发, 体温凉了下去,呼吸也很平稳。
只有心底依然莽撞无章法。
简松意输入了一行字,斟酌了一下,又删掉,重新来过,然而还是觉得不够妥帖,再次删掉。
如此反复,简松意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那天是个很普通的日子。
阳光也好,风也和朗,飞机从空中划过的时候,也会留下一道白色的长云,再慢慢消散。
然后那一天柏淮走了,突然的,一句话也没留下的,就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人知道。
双人合作的游戏,还剩最后一个关卡,简松意给柏淮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柏淮帮简松意整理的资料还摊在桌面上。
只有对门窗台上的那一盆小雪松,没有了。
那天晚上,简松意自己一个人去了花鸟市场,选了很久很久,选到一盆和柏淮那盆长得最像的小雪松,带回家,放到了阳台上,好像这样,就还是什么都没有失去。
那天晚上,他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一夜没睡,他告诉自己,可能等柏淮下了飞机,回了家,手机充上电了,就会联系自己。
可是没有。
而那天晚上,他也和现在一样,那行字输入又删去,删去又输入,反反复复,就是没有发送出去。
到了后来,节假日的时候,他复制了一条群发信息,只发给柏淮,却没有得到哪怕一个象征性的回复,他才知道,柏淮这一走,是真走了。
后来没人盯着他按时吃一日三餐,没人在他贪凉的时候把冰水拿走,也没人再哄着惯着他那些挑剔的臭毛病。
他不太缺朋友,可是再没有人能够像柏淮一样。
后来日子久了,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就把柏淮的微信取消了置顶,然后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一个朋友,假装从来没有一个人从他有记忆之时就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生活。
然后柏淮又回来了,突然的,毫无预兆的,回来了。
那时候,他是真的很生他的气。
可是这人太霸道,太不讲道理,好像那三年从来没有缺失过一样,自己那些喜欢的不喜欢的小毛病,他全都记得。
他对自己太好,自己就舍不得再生气了。
而这十几年情意,他原以为早就超越了友情,达到亲情。
可是他现在又不太确定。
不确定柏淮,更不确定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意柏淮,可是他分不清这种在意是因为什么。
他抓了抓头发,第十次重新输入。
横幅突然推送了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