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舍的出发一天后,少年一行也离开昭义。深秋远行,最让人感慨,草木凋零,走到哪里都觉得空旷,秋风随意地吹。不知去向的野鸡,也被树林养肥了,扑翅要飞,才知道身体的笨重不允许击空翱翔,伸着脖子钻到灌木丛离去了。
所有的野鸡在秋天都会变得肥硕,它们拒绝哺育下蛋,不再培育新生的希望,在林中安静地等待冬天的到来,它们以动武警觉的时刻表,知道冬天快要来啦。
所有的流浪狗在秋天都瘦骨嶙峋,找不到可怜它们的人,施舍只发生在热情的季节,秋天是寂寥的,昭义城里的读书人和商人都忙于寂寥。那条花斑狗还在城里转悠,凭它流浪的经验,它明白这个季节要想填饱肚子,只能靠偷。
它混迹在大小饭馆之间,趁人不注意就叼走点东西,它和它萍水相逢的同伴成了继那些江湖侠客之后最讨厌的东西。
少年不算讨厌,他不会偷偷叼走什么东西,昭义的物件对他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正是丰茂的城市要淹没了他,他本是激流,却要淹没在平静的湖水里。少年勇退,他驾车出城,头也不回,怕前行的路会跟着脖子扭回去。
即使在林里吃烤野鸡他也不愿再回昭义,而是奋勇向前,穿过秋天的林子,跨过秋收后荒凉的田野。几个人在路上,见不到别的侠客,他觉得武林江湖隐没了,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在路上不觉身在江湖,只有出发时和到达时才会想起自己的目的,才知道自己就是武林的一部分,是江湖的一捧水,不能独自清,也不能独自浊。
他们一路也是游山玩水,秋天的山水给人苍凉,酒也是凛冽的,是坚硬的。少年在路上停的不多,距离剑舍的大队人马有几十里,一天的路程而已。所到之处都能闻到剑舍的人放下的屁。
剑舍的人一路播撒他们的事迹传说,忽悠不知真相的市井小民,筑牢他们硬邦邦的名门正派外壳。武林盟主的名号就一路打出来,要债的人也跟着一路过去。剑舍的弟子欠的债可不少,风流债人情债和金钱债,都不是他们的名号就能抵消的。这些人脚程很快,超过少年一行往前去。
少年说这帮人离开昭义城变得勤快了,这些人都丰姜秋林为标杆,想像他一样一夜傍上大树,成为盟主身边的红人,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活。
刀神说:“他们武功低微,被武林边缘化了,要是有一身本事,王太冲早拉拢到他的阵营里。”
钟瑜玟说:“这些人不只讨债这么简单,肯定有人跟着我们,武林盟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我们不死,他的位置就坐不安稳。”
少年说:“还有涣群门呢,他们才是他最大的对手。”
刀神说:“你是潜在的对手,是离他最近的对手,小心为上,这老狐狸诡计多端。”
少年一行放慢脚步,隐身从树林出来改走官道,甩掉那些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跟踪的人。官道上行人密集,往来如流,没有那种悲凉的气氛了。人多传言多,官道上都流传剑舍的传说。少年听了心里不舒畅,此行又是向着剑舍走去,总觉得剑舍要吞并武林了,比涣群门的声势还大。
少年驾车在官道上,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不是坦途马快,而是人的心急了。他们一路往前,没有遇到相识的人,而是被不相识的人遇到了。
断家枪的人也在官道上,少数几个弟子,掌门没在,辛枚将军也没在。他们知道坐在车辕上的少年就是这两年在江湖上大放异彩的少侠,不久前才在昭义救了整个武林。
他们不敢上前打搅,远远地跟着。少年早发现这群怯弱的人,他勒马停下来,看看这是仇家寻仇还是路人过路而已。断家枪的人像砍柴归来的人,每人都扛着长枪,要捅破这秋高的天。
少年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不见得有人说一句不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