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新政有一项内容,是在县以下设乡,一个乡管几个保,那天理发洗耳时,知县思考皇塘乡长人选,他自言自语:“皇塘乡长,乡长——”
郁三以为是说他儿子郁向章,说:“我儿子挺好。”
胡知县睁开了眼,说:“你儿子我见过,是挺好的,就由你儿子当皇塘乡长。”
郁三看胡知县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是误会了,马上说:“胡知县,我说儿子挺好,是说他挺孝顺,不是说他能当乡长。”
“孝是美德,孝治天下,你儿子当乡长没问题。” 胡知县这么一说,郁三的儿子郁向章,就当了皇塘乡的乡长。
郁乡长没念过几年书,认不得多少字,常读错字,常说错话,有人便称他为“愚乡长”;不过他媚上谋私方面,他一点不愚,胡知县交办的事从不含糊,征收捐税不问情由是非,只多不少,只早不迟;行贿送礼也大方,这让胡知县很是高兴,觉得这个乡长选得好,所有举报郁乡长的材料他一概只看不问,或者干脆不看不问,这就使得郁乡长有恃无恐。郁乡长剃头出身,没什么文化,但有眼头见识,为人处世,见软则硬,见硬则软,绝不干吃眼前亏的事情,比如自己的老婆看上杀猪小伙年轻力壮,相貌英俊,便与杀猪小伙眉来眼去,后来二人勾搭成奸,他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怕杀猪小伙手上那把锋利的杀猪刀,因为杀猪小伙扬言:“谁敢管老子的事,老子给他放血。”郁乡长平日里对平民百姓吹胡子瞪眼,气势汹汹,对有声望的,有势力的乡绅都是客客气气,别的不懂,“为政不得罪巨室”他懂。
“我在茶馆听到三件事:一是说你小舅子盖房要霸占周寡妇家的菜地,不成就带人砸了人家的家,还打伤了人家的人。”蒋贤说。
“蒋议员,茶馆就是流言蜚语之地,在那儿听到的话不可信。”
“你听我说完,你常请戏班子来唱戏,费用让各个保均摊,离街远的乡民来看戏少,均摊不合理。”
“离街远不来看戏是乡民自己的事,不是不让他们来,乡里的花销不均摊,摊给谁呢?就像八国联军打到北京,江苏也没和洋人打仗,可是朝廷割地赔款,江苏不也得掏银子,掏得还最多。”
“你又抢话头,有人说你霸占油坊老板的老婆,有这事没有啊?”
郁乡长装出委屈的样子说:“当乡长办事情有时得罪人,有的人就瞎说八道,说我霸占油坊老板的老婆要有证据,油坊老板一个男人,老婆就能让别人霸占吗?我有那么大本事吗?”
“你是乡长,人家怕你。”
“乡长是多大的芝麻官,人家还怕我,蒋议员是省议员,还管这乡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管得太宽,太多太细了。”
“大路不平众人铲,乡里人跟我反映的事,我也得管;我和你说说,也是为你好。”
这时里屋传出咳嗽声音,郁乡长说:“我太太病了,我进去看看,有事改日再说吧。”
“好吧,告辞了。”
“不送。”
蒋贤走出一丈多远,听得郁乡长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了句:“狗拿耗子!”
再过半月,咨议局要开会了,蒋贤想把陈毛子反映的事情上报,不知有无新的补充,他便想去一趟后马陵。这天上午,他拿了几块银元,准备上街乘马车去丹阳,再从丹阳去后马陵。刚要出门,上次和陈毛子同来的尚斌,匆匆忙忙赶来了,因为走得急,满头大汗,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肌肉,见到蒋贤,他边扣衣服扣子,边气喘吁吁的说:“蒋议员,不好了!陈毛子被抓进监牢了,你救救他。”
蒋贤吃了一惊,让尚斌坐,说:“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尚斌在八仙桌一侧坐下,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汗,喝了两口茶水,开始讲刚刚发生的“闹漕事件”。原来,陈毛子回村后,便到周围村子进一步了解情况,想汇报给蒋贤,有人揭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