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贤在外做官,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在陈蓉肩上,她精力充沛,贤惠能干,处事得体;村上人见仁见智,多数人伸出大拇指夸她,说她大方大气,有本事人和气;也有人说她糊涂。
婆婆郑百香做六十大寿,陈蓉接待客人,来了亲戚三十几人,坐下吃寿面、喝寿酒的却有七十几人,五桌变成了十桌;亲眷送来的寿糕寿桃,你拿她也拿,没到天黑全拿光了,家里人也没吃上;送的礼金只记名没记数,最后全按最高数额记下准备还礼,做寿多花了不少钱,婆婆说她糊涂,她笑着说:“你一辈子就做一次六十大寿,多花几个没什么,舍一分财,得一分情,还增一年寿,值。”
“你说增寿就增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做善事寿更长。”
“谁说的?”
“大家都这样说,错不了。”
家中靠尧头墩有一块田,是人家顶债给的,离家远干活不便,离河远灌水不便,家人商量后决定卖了;陈蓉找掮客联系买主,买主接受报价,眼看就要成交,签契约时,陈蓉说:“丑话说在前头,那块田离河远灌水不便。”此言一出,人家不买了,掮客很不高兴,说:“你真糊涂,把不该说的说了,田卖不了,你家倒霉,我也白忙活了。”陈蓉说:“卖不了没关系,比过后被人家戳脊梁骨骂好。”
端午节前,苏北人来皇塘卖高邮产的双黄蛋,价钱比单黄蛋要高一倍,煮粽子时,一道下锅煮了,粽子熟了,鸭蛋也早熟了,带着浓浓的粽叶香味,捞到盆里,一过凉水,孩子们抢着剥鸭蛋,结果没有一个是双黄的;陈蓉明白了,那天买鸭蛋,碰上了洪星江的老婆,因为还有别的事,便托她先把鸭蛋带回,肯定是她掉了包,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劲儿没了,大女儿安吉问:“妈,你不是说买的是双黄蛋,怎么都是单黄的?”
陈蓉说:“我也记不清了,到底买的是双黄蛋还是单黄蛋。”
婆婆责备说:“你真糊涂!双黄蛋单黄蛋价钱不一样,个头大小也不一样,怎么分不清呢!”
冬至日是皇塘的集市,前后热闹三天,蒋家有一远房老亲戚,多年不来往了,那日在横街上碰到,双方点了一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陈蓉刚要往前走,那亲戚叫她:“表嫂,有事想麻烦你一下。”
“你说。”
“皇塘糯稻便宜,我们买了五百斤,明天还想买点,没地方放,想在你家放一下。”
“行啊,晚上就住我家。”陈蓉爽快的答应。
陈蓉让他们把糯稻放在后进屋里,管吃管住;怕他们兄弟俩晚上冷,还用砻糠生了个大火盆,搁在床边的圆凳上。吃了晚饭,陈蓉又拎了半麻袋砻糠,放在圆凳旁,留给他们需要时添加。兄弟俩起得早,看蒋家人还没起来,便在火盆里烤了两块饼一块肉,吃完拉上门,上街去买糯稻了。兄弟俩走后,家养的黄狗寻味来到门口,忍不住肉的香味诱惑,用头顶开门,来到火盆边,抬起前腿,搭在火盆边,想啃盆中的肉骨头,一扒拉火盆倒下,未烧尽的砻糠灰撒了一地,有一些撒在装有砻糠的麻袋上,引燃了麻袋和砻糠,瞬间火苗窜上了床,火越烧越大,等到火苗上了房,浓烟滚滚往外冒时,扑救已晚。村上人赶来,用水桶面盆到大塘取水泼火,救了一个时辰,才把火扑灭,五间庭屋烧掉了三间,剩下西边的两间,灰头土脸立在原地。陈蓉没有责怪那两个远房亲戚,反而赔他们五百斤糯稻钱,她说:“责任在狗,这钱你们拿着。”
村上人家知道了,有人说陈蓉糊涂,说她:“你太大方了,不让那两人赔房子就够可以了。”也有人说她是苍龙手,到米囤里摸摸粮食就多了,不在乎。
庭屋被烧后,陈蓉对公公说:“后进的庭屋烧了,要重盖,索性盖楼房,干燥通风住得舒服,我娘家就盖了楼房,夏天凉快屋里干燥,放在楼上的东西,也不容易受潮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