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不光流汗流血还得拼命,谁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活着回来,极有可能是站着去横着回来。且一去战场便没了反悔的余地,若到时你当了逃兵,那可是要受军法处置的,轻则身死,重则株连家族。”
楼轶习惯做任何事之前,都先把最坏的结局计算清楚,他慎重而严肃地问:
“谭战,匹夫之勇不可逞,你想清楚再与我说。”
“我想清楚了!这辈子都没有此刻的清醒过!”
谭战猛然抬起头,神色特别特别认真。
他从小就长得高大,性格急躁好打抱不平,为此没少跟人干架。
后来,他进了神武军,跟着夏明昭晨练午练、日练月练、苦练狠练,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的沙场梦。
他知道上战场不是容易的事,平时只流汗,战时会流血会丧命,可他不怕!
他说:
“生为男子汉,我不想一生碌碌无为,没有意义地混日子。你也清楚,我乃庶子出身,父亲的职位得由嫡兄继任,我读书不成器,性格也不讨喜,虽说有父亲在,我这一生绝不会饿肚子,可我不想庸庸碌碌过完一生,临到闭眼前,都找不出一件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事。子墨,我和你说实话,我也没有所谓为国捐躯的奉献精神,我只是觉得,人活在世,总要轰轰烈烈干点什么,才不算白活一场。你看,你这么拼命地减肉,是想要恢复当年的英姿配得上殿下。堪舆跑去陇左州治水,虽然陷在疫区,但也充分发挥了他的才干。唯有我,功不成名不就,每日训练职岗,按部就班,这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我不想这样,上战场是我能找到的唯一能改变未来生活的路,不成功便成仁,哪怕马革裹尸,我也算对得起父亲的孜孜教导,对得起殿下的辛苦训练,我……”
谭战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完全收不住,絮絮叨叨一直说一直说,聊愿望,忆往昔,心里一箩筐话往外倒。
楼轶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他知道,谭战嘴上说这么多,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惶恐战场的危险,不安自己在兄弟之间掉队。
楼轶、谭战、赵鸣科。
三人出身不一,个性不同,却偏偏成为好朋友,只因为他们仨在世人眼中都是不务正业的纨绔。
楼轶有个曾是太子太傅的父亲,被夏明诚盯着,他不敢上进,更不能上进,否则就有性命之忧。
赵鸣科贵为安国公世子,因为祖上的历史遗留问题,也不敢上进,不能上进,只能寄托于道学炼丹风水术。
谭战是家中庶子,太上进了会抢了嫡子的风头,很可能活不到长大。
但生而为人,谁人胸口没有一股子气?
如今,因为夏明昭的缘故,楼轶小露身手,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内秀,不是纨绔。而且,还暗暗谋划了一条最艰难凶险的逆天之路。
赵鸣科在夏明昭和楼轶的鼓励下,找到了最适合自己也最擅长的专业:疏通河道。
只有谭战,还是一事无成。
好朋友之所以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基础条件是志同道合、境遇相当、并肩作战和共同进步。
谭战心里很害怕被兄弟们抛下,所以,他宁愿到战场上拼命,同时,他又害怕自己一去不复返,故而才唠唠叨叨个没完。
心里害怕的时候,找好友倾诉,确实能缓解情绪。
三杯茶下肚,谭战明显好些了,楼轶这才叮嘱他:
“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我也不劝你,并且会尽力帮你,只是战场上危险重重,稍有疏忽就……到时候,你机灵点,别傻乎乎拼命,保全自己最重要。”
“嘿嘿,我是奔着立功建业去的,哪能不拼命?”
“功劳也得有命才能享,命没了,要功何用?”
“汤圆啊!作为大长公主的驸马,你这思想有些落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