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松树村却是灯火通明。
以中心学堂为原点,方圆三里地的门户叮叮咣咣声音不休不止。
女人的打骂声,孩子的哭叫声,驴子的嘶喊声,还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就从这里散开,一直散到了朱五六家的院子里。
孙佩芳跪在了地上冲着东面,那是爹娘葬的地方,一叩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爹、娘,女儿不孝,不能在这继续陪伴你们了,女儿为了咱家的香火得活下去。”
紧接着是大南面,那是钱掌柜家的方向。
“夫人,掌柜的,你们对小芳的好小芳都铭记于心了,小芳能做的只有告诉你们实情,除此之外没有能报答你们恩情的了,希望你们已经离开了凤台县往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院子里呜咽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朱五六领着周满和周欢。
他嘴笨说不出啥,但知道那个方向是埋着他姐的地方。
“快走吧小朱,雪天路滑,耽搁一会儿是一会儿。”
朱五六的话都在心里还没和他姐姐交流完就听见楼德华跟催命似的一遍一遍催他们走。
冲人剜了一个刀眼,拽起哭的满脸通红的周满。
转身就从屋里拉出来了一个手推车。
“就这一个小车?够装什么呀?孩子坐哪啊?下雪了咱往哪躲?”
朱五六就是心疼这车,要不然非推了臭骂楼德华一顿。
“俺家就这水平,你爱跟不跟。”
楼德华闭嘴了。
这推车还只能放棉被还有锅和柴火,其他的东西得靠人力背。
看看吧,这时候孙佩芳就有些羡慕外人家了,生了儿子的家里确实不一样。
儿子能背行李卷,里面裹着棉衣棉裤还有家里的苞米棒子,而他们想拿却拿不了那么多。
可这样不行啊,这大冬天的是去逃难还是去送死啊。
不拿吃的喝的那跟在这等死有啥区别。
而身后她平日保护好好的俩闺女,没等人使唤就一人一个小铺盖卷已经背上了,给孙佩芳心疼坏了,可这时候不是心疼的时候。
“喜宝我帮你。”天宝从楼德华胳膊里钻出来冲上来就给喜宝身上的担子卸下来扛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分说的就往院门口走。
这是不给喜宝拒绝的机会。
“娘、你瞅他。”
“瞅啥瞅,你去和妹妹分担去,别管他。”孙佩芳扶着楼德华走,“先生,委屈您了。”
楼德华僵硬的摆摆手,全靠着希望一步步向前走。
另一头,周欢也背上了行囊,里面全是棉鞋棉裤。
那歌咋唱的来着:大棉袄嘿二棉裤,里面是棉的外面裹着布,哪怕是零下四五十度,咋冷咱也不打怵。
而周满也被她安排了任务,得背着药。
“小朱家的——小朱家的——”
寒风中朱五六家一行人眯着眼回头。
这是金老太太从她屋出来了,身边簇拥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气喘吁吁的招呼:“你们咋就这么走?二不二?坐车呀。”
后面孙兴德牵出来了一辆牛车,棚子不大,但好得能遮风挡雨,坐上去两三个小娃和一个大人不是问题。
“这是我儿上山打猎做出来的猪皮手套快带上,要不手该冻疮了。”
朱五六手套一接眼睛一红。
金老太太看出来他要说话忙给他打住。
“有话路上说吧,俺们和你们一道走,你们打头。”
牛车后头是一辆骡子车,所有的娃娃都在下面跟着走,里面是她的大儿孙兴旺。
要不是野狼下山,他们家还能有使不完的骡子车,可现在只能给她手上的大儿用,她都得腿儿着。
但也是因着野狼下山,她才知道谁是对她家最够意思的人。
她知道要是自己不替全家报恩,儿子醒了不会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