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陷入了沉思。
她不傻,就在朱厚照刚刚说完那个例子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
良久,她望着朱厚照,目光复杂,道:“一年之后,农民自己的田地,收成会比他邻居家的地更好。”
朱厚照又问道:“为什么?”
白素贞道:“因为没有利益作为催动,不论那名农民是卖命地耕耘,还是草草地蒙混,他所得到的报酬都是那四百斤的稻谷。”
“看来你对人性的理解,还不算太糟糕,”朱厚照的笑容和煦,然而在此时的白素贞眼中却显得分外得可恶,当然,还有这几分高深莫测。
朱厚照继续问道:“那么如果农民许诺,年底的收成分邻居一半,白姑娘你认为,和分四百斤相比,产量如何呢!”
白素贞道:“一半的收成,牵扯到了邻居自身的利益,产多得多,邻居会更加上心,这样自然产量更高。”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但是因为只能分一半,所以这个农民会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照看自家田地上,最终还会是他自家的收成胜过邻居家,白姑娘可认同这个观点?”
白素贞漠然点点头,此时她差不多明白朱厚照的意思了。
朱厚照继续道:“白姑娘,你和第一任白素贞的理念相同,都觉得这个世界应该寻求绝对的公平公正,将所有东西都平分。”
“这在构想和理念上是极好的,但你们忽略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朱厚照望着白素贞,目光炯炯:“白姑娘,请问如果有一天,天下大同,田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全都平分。所有人都要在一起工作,不论付出的劳动多还是少,获得的待遇都完全一样,那么百姓劳动的动力会大吗?国家的生产力会提高吗?”
白素贞漠然,良久,她望着朱厚照,迟疑道:“我们……我们可以教化百姓,让他们懂得为其他人付出,不求回报。”
朱厚照不以为然:“教化苍生,何其之难?纵使是达摩祖师在世之时,也只能渡出家之人,要渡尽天下,神魔佛帝,皆无力。”
“而且,爱恨情仇,贪嗔痴欲本就是人之本性,乃至是万物之本性。”朱厚照望着白素贞,“白姑娘,你想想看,若每个人一出生便发现,自己的生活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多么努力而变好,也不会因为你颓废懒惰而变差。”
“届时,你还会有发奋的动力吗?”
白素贞哑然。
朱厚照继续道:“而且,你们想要将天下所有的资源平均分配给天下人,那么这分配的任务总要有人去进行吧!”
“人心本就充满了欲望,不论谁执掌‘分配天下资源’的权利,即使原本是大德圣人,也很可能会被这无尽的财富腐蚀。”朱厚照望着白素贞,道,“纵使一代两代不出现蛀虫败类,难道一百年两百年,都不会出现贪官污吏吗?”
“届时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和如今的皇帝、百官,又有什么区别?”
白素贞再度哑口无言。
朱厚照接着说:“因此,绝对公平的理念在理论上可行,但至少在如今的天下并不现实。”
“若帝王贤明,百官清正,黎民百姓都有入仕致富之机会,并为此而奋斗努力,帝国岂不是更加繁盛发展,欣欣向荣,白姑娘又何必缘木求鱼,追求一个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天下大同?”
朱厚照没说的是,即使是在他穿越前的21世纪,这“绝对公平”的理念也没能落实,严格来说,那时候的天朝也只是披着社会主义外衣的资本主义国家。
几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要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不可能被一个人或一方势力力挽狂澜。
如今这个世界连资本主义的缓冲期都没有,想直接迈向天下大同,只会过犹不及。
朱厚照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在前世都是真实存在的。困扰了一个时代的难题,即使白素贞再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