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大咧咧地坐在溪水边的青草地上,就着阳光清洗手边的药材,将草药制成便于入药的饮片。闲来之时会捧上一卷医书,在他自己亲手扎好的竹椅上边晒太阳边翻看。偶尔来了兴致,他会指着几味造型奇特的草药给谢启南介绍。
“这是引罗黄,用于修者心魔缠身,磨为粉末直接服用可平心静气。”
“消风菱,生于沼泽地中,很像是凡人常吃的菱角,但有剧毒,只用于遭风邪侵体的修者,用以辅助他们将风邪逐离体外。”
段清渊向谢启南介绍了许多种药,谢启南便随意地听着。
他脑中有个念头,好像这几日是他有生以来度过最快活的时光,像苦短浮生里的一场幻梦。
有人在费尽心思地改善他的体质,谷内来访的修者皆能被手到病除。
好像什么都会变好。
他的身体也逐渐好转。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灵力了。
但他渐渐发觉,段清渊虽然说他是个怪人,可反过来,这位大家公子可也是古怪得很。
他大部分的神情都温和含笑,仿佛天塌地陷也动摇不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明媚春光。
但要谢启南来说,这人的眼底,分明也没有快活。
谢启南总觉得,他老是笑着,倒像是掩盖什么。而那个真正的他自己,其实在想一些没有人知道的事情。
又或者说……是有些痛苦。
这种感觉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因为段属秋来了。
那日他短暂相逢过的少年,这些日子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益发地瘦了。他从山谷腹地而来,带了个小小的包袱,对段清渊轻轻道:“二哥,我不想回家了。”
段清渊接过他的包袱,将他引进门来。小少年一进门便看到谢启南坐在窗边翻看他兄长的医书,顿时瞪大了眼睛,“二哥,他怎么在这里?”
谢启南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小兄弟,好久不见。”
段清渊悠然道:“还不是当初你欠下的情,现在他是我的病人。”
段属秋被噎了一下,小声道:“二哥,你明知大哥要找机会从你手中夺去少谷主的位置。父亲向来不同意我们容留他人过夜,你这样冒险,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不就让他得逞了吗?”
段清渊敲了一下他的头,“不可胡言乱语。”他云淡风轻地道,“我本也不在意这些虚衔。若不是怕大哥太过重视名利浮华,累得临仙谷没落,这名头,我给他又不是不行。”
段属秋捂着后脑勺念叨:“你要是真给了他,咱们兄弟俩下一步就是被弃尸荒野的命。”
段清渊眉眼弯弯,“哪有那么严重?”
段属秋不说话了,只瞪着一双大眼睛控诉地看着他。
段清渊道:“你若是有余力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把我上次给你的那些典籍拿起来好好复习一番。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帮你找药,也没有什么时间考较你的功课。我给你一晚时间,明日辰时,到清溪边等我。这下子你要是再分不清引罗黄和因若黄的区别,好叫整个院子里的人看你的笑话。”
段属秋神色立刻垮了。
段清渊在教养弟弟这一方面从不含糊,笑容一收,脸色顷刻间冷酷得如同北方的寒冬霜雪。他就这样冷着脸,又对段属秋道,“手伸过来。”
段属秋显然熟悉兄长的套路,默默地将手腕递了过去。
段清渊凝神切脉。谢启南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趣。他眼前的这位少谷主训导弟弟时可是真的严厉,同那惯来的笑意满怀全然不同。
他打量着段清渊的神色,见有一抹忧虑慢慢地爬上了他的眉宇。
段清渊放下弟弟的手腕,什么也没有说。
段属秋试探道:“兄长,我……可有异常?”
“并无,你好得很。”
“那二哥为何神情凝重?”
段清渊沉默了一会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