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盟主明摆着非慕月成莫属,各大赌坊本来早就已经开始清算应当给赌客的赔金,不接收新来的客人再下注金,毕竟结果已见分晓,此时再入局那是坏了规矩。
琴九娘掏空袖子倒出来一堆银子银票,嚷着要押慕月成输、新武林盟主另有其人,说什么也要下注。六个赌坊老板十八只眼睛,一边拿眼角不断地瞄琴九娘拿来的白花花一堆银子,一边好言相劝叫她把钱拿回去,赌局已经结束,比武大会就剩不到半炷香时间,谁有那能耐把慕小少主挑下台来?大家一块地方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眼睁睁让她的钱打了水漂不是。
琴九娘眼神很坚决:“我要下注。”
赌坊老板瞄了眼桌上少说也有几千两的银子,咽了口口水,努力正色道:“这,这不合规矩,琴老板,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
琴九娘拔下头上的古玉发簪拍在他胸口,赌坊老板慌忙双手接住,只觉得胸口的肥肉与里边的一颗小心肝儿都颤了几颤。
“再加上这个。”琴九娘异常认真且严肃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下、注。”
赌坊老板们面面相觑,这给得实在太多了……傻娘们儿吃错药了上门送钱,不赚白不赚呗!
他们搂过银票一点头,痛快道:“成交!”
然而银子有命赚也得有命花,还没到一盏茶的工夫,传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慕月成、慕月成竟然让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把剑挑飞了!
离了场的人摇头不信,众位赌场老板更是直口断言绝不可能,一马当先冲在前头赶回了比武擂台下。
——正好撞见慕月成如倒栽大葱一般从台上掉了下来。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下巴慢半拍才哐地砸到地上。裁判官傻张着嘴看着这一幕,也半晌没反应过来。
计时的线香燃尽,香灰扑簌簌断成数截,粉末随风飘了一点进众人嘴里。赌坊老板们尝着这点儿苦涩,脑子尚未转过弯儿来,分不清嘴里心里抑或人生到底哪个更苦一些,嗓子眼先莫名其妙涌起了甜。
当空一口凌霄血,多少魂断于此。
扑通扑通的倒地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慕月成列席在上的亲爹亲娘尚未如何,各大赌坊的掌柜们不约而同想起琴九娘刚下的几千两赌金,白纸黑字立了据,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还未及大放悲声,先脚底发软,眼前一黑——
厥过去了。
“快来人哪!赵掌柜的不行了!”
“救命!救命!钱老板也不行了!啊!孙老板和李老板也!”
一团混乱中,慕月成捂住刚才被打疼的肋下,艰难地握着自己的剑拄着地要站起来,他脸上不可置信的错愕在看见洛无印的一瞬间褪了下去,两只不甘又凶狠的眼睛死死盯着洛无印,大声道:“等等!我还没……”
“铛——”
突兀的锣响打断了慕月成,他猝然转头看向香柱,瞳孔顿时狠狠一缩。
终于回过神的裁判官抄起锤子敲响了铜锣,却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洛无印方才自报家门说的啥名字,只好含糊道:“崆峒慕月成败,京城洛……洛侠士胜!”
香已焚烧殆尽,胜负也见了分晓,慕月成守擂三天,到最后时刻却杀出个拦路的程咬金,盟主之位终究另属他人。
崆峒山掌门和夫人匆忙离席,扶着慕月成的肩膀上下查看他有没有地方被打伤,两人说了什么他充耳不闻,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自己落败的现实。
人人都说他出身名门,打娘胎里出来就占着别人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好处,站在别人一辈子都够不着的高塔尖。可功夫毕竟如真金白银一般掺不得假,任凭什么天之骄子、武学奇才,一身武功也得是实打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能练出来的,近年大小盛会他慕月成一场不落,次次拔得头筹,谁敢说他的功夫也是靠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