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长得凶,气氛压抑得一客栈的人都不敢高声说话,半晌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出言劝慰道:“那个,兄台,大丈夫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不就是吃醉酒让山匪盗了盘缠又押错了宝么,兄弟身上还有钱,暂借予哥哥花销就是了,何必如此愁眉苦脸呢?”
刀疤脸闻声,眯细眼睛冷冷瞟了出声那人一眼:“齐六,你放高利贷的,他娘的当老子不知道?”
那人登时一缩脖子不言语了,刀疤脸继续喝闷酒,不多时喝得有些大了,酒意上了头,一张脸膛红彤彤的,开始嘟囔着自言自语:“太后那个老妖婆,记恨人说她出身低就让娘家人当官儿,带着做生意的都他妈沾光,老子金盆洗手做点小生意全被这些狗娘养的东西挤兑没了!好不容易攒点钱儿,又送了别人吃香喝辣……”
他打了个酒嗝,声音又渐渐弱下去,含着哭腔似的:“可上了梁山的兄弟们也不容易啊,掉着眼泪跟我说但凡耕田有活路谁想当悍匪,将来孩子都得跟着吃苦受累,都怪奸商不让人活……太后他妈的,女人到底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点儿好处尽想着往娘家送,也不看看有没有当武、武则天的命,嗝!”
刀疤脸搂着酒瓶子倒在桌上,嘴里颠三倒四的,一会儿骂太后,一会儿骂奸商,一会儿又哭偷了自己细软的山匪兄弟不容易,骂着骂着又把战火波及到了全天下的女人,早就忘了青山绿水的老板琴九娘是个女的,周围坐着不少武林弟子也是女的。
众男人听了他的酒后醉话深以为然,七嘴八舌抨击起太后和女人。琴九娘和女侠们则脸都要气歪了,女人们纷纷起身,准备痛揍刀疤脸和在座的长舌汉一顿,好让这群喝多了二两马尿就敢出言不逊的东西醒醒酒,把话跟生他养他的老娘说一遍,看看她们答不答应。
正当这时,门口挡风帘子一掀,又进来了个人。那人身形细细的不怎么高,背上背着一把有他半人长的刀,头上的斗笠像是自己随手编的,丑得令人无语,马尾辫打着结,脸也黑一块灰一块的,不怎么干净,像是穷山沟里逃难出来的。
但瑕不掩瑜,明眼人仍能看出来漂亮。想必洗干净那层脏灰,底下藏的一定是张秀气精巧的美人脸蛋。
——正是离家出走的洛无印。
这蒙尘明珠毫不见外地踏进客栈,环顾一圈,径直走向了刀疤脸那桌,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张嘴就冲琴九娘问:“有饭吗?”
洛无印用袖子抹了把脸,踌躇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我没钱了,能赊账么?”
他离开将军府时走得匆忙,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钱,又总也不出门,对如今飞涨的物价心里没个数,早就这里花点儿那里被坑些地败光了。
琴九娘和客栈众人看着他擦干净的一半脸呆了一呆,九娘最先回过神来,阴云密布的面容立即换了满面的笑,忙道:“能,能!没钱不要紧,九姐姐今天请你客!”
洛无印松了口气,还不知道自己一张脸将一场流血斗殴消弭于无形,只认真又郑重地感激道:“多谢,我会还给你的。”
这“妹妹”不知道几天没吃过饱饭,琴九娘见小美人下巴都瘦出尖儿了,摆摆手示意洛无印不必挂心,便急着到后厨去给他弄饭。
琴九娘离去后,桌子上一摊醉汉悠悠醒转。
刀疤脸醉眼朦胧瞅见洛无印,咦了一声:“姑娘,真有缘,咋又见着你啊?”
洛无印绷直了背,漠然道:“我不认识你。”
刀疤脸笑了笑:“晴安十里阳武馆里咱不见过一次么?你冲进来问那儿的阳大师傅怎么才算真男人,我当时,嗝、就在边儿上。我是他铁哥们儿。”
洛无印皱起眉,有点儿印象:“嗯,好像是。”
那天洛无印一路催马狂奔出京城,为摆脱追来的人半路弃了马,随意乔装了一下,靠两条腿走路走到了晴安。一到了地方便去打听谁是这里最阳刚英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