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淅淅沥沥落了一场小雨,到入夜时分仍未完全止歇。三月的天仍有些冷意,太阳一没了踪影,铺路的青石砖上便浮起了一层寒烟,薄薄笼着拖长铺在地上的灯影。
瓦檐垂下的一滴水晃了晃,啪嗒滴进洛小引衣领里,激得她猛一缩脖子,险些叫出声来。
她倒不是没带伞,只是她这一身黑撑着个白色的伞无异于闹鬼,和江洋大盗敲锣打鼓出来行窃也没什么两样,都太过引人注目。
对面窗户一阵来往嘈杂,三五个人起身告辞,辛豫拖着腿将他们送出门口,洛小引赶紧捂住嘴,把自己藏进更深的阴影中。
等那些人走到巷口,角落里一个黑影才蹑手蹑脚贴着墙根钻出来,像一团会动的夜色慢慢挪到辛豫窗户底下,伸手把窗纸戳个洞,趁着他转过身去温书的时候,一点点不出动静地把窗缝扒开。
不过所有的银子伤药加起来鼓鼓囊囊装了一袋子,相较于辛豫那屋开合不便十分滞涩的破窗缝,想要通过到底勉强了一些。
洛小引放轻手脚努力塞塞塞,还是塞不进去,好死不死巷口再次传来响动,她急忙矮下身子,生怕被人瞧见。
远处走来两个人影,一个修长,一个粗壮。
“夜深寒重,公子病才好不久,风一吹又该复发了。”粗壮人影一边替修长人影撑着伞,一边叹了口气,接着道,“洛家恶犬每天祸害的男子数都数不过来,那书生好运逃过一劫,咱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洛小引:??
怎么就数不过来了!你以为美男子是村里的猪啊家家户户都有?本小姐最多也就一天抓到三个,还是最开始!
洛小引瞪起眼睛,扒了扒斗篷大大的兜帽,想要看看这是哪个火在大言不惭信口开河。
另一人轻轻咳嗽,摆手制止:“千万别再说这种话。祖父交代在外需多多照拂新科试子,我才惊觉自己疏忽,今日所为,咳咳、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
公子讲话时语调缓缓,远远传来的声音纵然到洛小引耳中已经不甚清晰,听不到他究竟说了什么,但仍旧能听得出十分温和儒雅,在这湿凉夜雨中仿佛带来了一丝阳春风花般的暖意。
洛小引抬头望了望夜空,莫名觉得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魁梧的侍卫挠挠后脑勺,点头称是。
那病歪歪的公子走了两步,接着道:“我读了辛兄作的文章,觉得他胸有沟壑,是有大抱负之人,不日必将榜上有名,只怕今日之事使他落下伤病……”
洛小引原本竖着耳朵估算那两人的远近,随时准备躲起来,不料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一句,心里咯噔一声。
本朝律法,身有残疾缺陷者不可入仕为官,怪她思虑不周,竟忘了这么大的事!幸亏留了力气,不至于害得人家一生之志不得实现。
洛小引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默默往她的一包赔礼里塞进去。只是这样一来,那包袱愈发庞大,更加挤不进窗缝,
金子在包袱布里哗啦啦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洛小引手忙脚乱,幸好没有引起那两人的注意。
“咳咳……”
洛小引忽然动作一顿,整个人卡壳的木偶一般愣住了:等等,方才听不清没注意,这病秧子公子的声音为啥听起来那么……
来人越走越近,夜雾中靛蓝色的锦光微微一闪,明灭摇曳的灯烛微微映亮了那公子比玉冠更加无瑕的面容:“倘若我早些出面,辛兄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只望泰安堂这些药能助他尽快康复。”
洛小引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为啥听起来那么熟——当然因为是白天刚见过的熟人啊啊啊啊!
侍卫宽慰:“辛公子受伤是因恶犬跋扈,怎能怪大公子——谁!”
虎背熊腰的侍卫双目如电,精准锁定了夜色中的洛小引,此时的她一身黑衣,又用黑纱覆面,姿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