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狼袭击水坝已经过去两天,市政厅前的广场上摆满了遇害者遗体,其中十八具盖上了白布——那是奥索尔的士兵。什么也没盖的是袭击水坝的加泰罗尼亚叛军,遗体右臂上系着的黄色丝带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在叛军身边还有一个密封的木箱子,里面装满了无法辨析主人的人体碎片。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穿着深色的衣服,手上拿着从河边采来的白色小花。送葬者低着头轻轻地啜泣着,白布下的每一具遗体曾是他们的朋友、爱人、兄弟、父母这是一座只有两百人口的小镇,压抑的恐惧就藏在这些低沉的啜泣声中,程知行往四周扫视了一圈,他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失去亲人的悲伤以及对明日的绝望。
穿着黑色修士长袍的神父站在人群的前列,他腰间缠着绣有十字花纹的紫色绶带,手上捧着一本绣着金边的《圣经》。发须灰白的神父诵读经文的嗓音异常沙哑,他的脸色十分疲惫——神父已有两天两夜未曾合眼,由僵尸狼引发的恐慌和悲伤让人们争先恐后地来到神父面前,他们祷告、诉说,向上帝祈求庇护。
简短的祈祷很快就迎来尾声,两辆平板马车出现在广场上,它们分三次拉走了所有遇难者。死者的家属哭泣着追随在马车旁,但他们最多只能跟到小镇出口,守门的士兵把镇民拦了下来:鲁伊斯中校已经下令严禁镇民自由出入小镇。
中校这么做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苦心。部分悲伤过度的家属开始痛骂鲁伊斯中校的无情,控诉他既没给亡者一个体面的葬礼,也不允许他们去送家人最后一程。
家属和士兵发生冲突时,程知行默默地离开了——他要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他决定明天一大早就离开奥索尔。走到楼下,他看到金发碧眼的索菲亚——依然戴着那顶卡其色的棒球帽,脸上沾着灰尘,腰间挎着弓箭,她倚在门边的砖墙上,似乎在等人。
“嗨!”索菲亚主动地伸手打了招呼,原来她是在等自己。
“索菲亚。”程知行抬手回了个礼,“你来这里干什么?”
“有事找你。”
“什么事?”程知行疑惑地问,“昨天怎么没在镇上看到你?你去了哪里?”
“出去办了一点私事。”索菲亚叹气,“巴布罗先生告诉我你打算回家——回中国?”
“巴布罗?”程知行听到这名字愣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索菲亚说的是谁,“你是说佩德罗?”他看到索菲亚点头,“是的,他说得没错。”
“你能带上我吗?”
“什么?”
“你能带上我一起走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难道我说的不是西班牙语?”
“等等。”程知行被搞懵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你说你要我带上你?”
“是的。”
“我带你去哪儿?我是要回中国,你要我带你回中国?你疯了?”
“我可没疯,你想回家,我也想回家。”索菲亚一脸正色地说。程知行觉得她没再开玩笑。
“你是你是保加利亚人,我可能不会经过保加利亚。”他摇摇头,“我不会走中东,我英文不好,估计那里的人连英语都不会说,那里气候条件还很恶劣,到处都是荒漠。”
“所以你打算走乌克兰,走俄罗斯回去?”索菲亚反问他。
程知行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毛:“作为欧洲人,你的地理还挺好。”
“跟我来。”索菲亚忽略了他的嘲讽,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拖到了一处两面都是墙的犄角中。
“你想说什么?还专门把我带到这里。”
“你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日本人?”索菲亚反问他,程知行不明白地看着她。
“这很重要?”
“非常重要。”
“中国人。”他刚答完,就听见面前传来一声松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