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拿回了长离剑,诸事不理,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练剑。
她的身手如何,金羽卫都是知道的,并不当回事。一个根骨不佳的小丫头,错过了最佳的武学启蒙时间,还没有师傅教,每天翻来覆去没头没尾的三四招,看在金羽卫眼里,像极了孩童拿着树枝自娱自乐的样子。只要她不吵不闹,不上房揭瓦,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灯草练得累了,便坐在台阶上,沉默的看着远处的流云。
小太监凑上来,“灯草姑娘,外头冷,你还是回屋里歇着吧,要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灯草没理他,目光笔直的盯着那片流云,看得专心致至。
小太监跟着望过去,没觉得有什么好看,他侧着头打量灯草,心里只是纳闷:世上怎么有这样奇怪的丫头。
或许别人没注意,他却是观察细致,灯草做什么都很认真,吃饭心无旁鹜,练剑如无人之境,连发呆都这么专心致至。
“灯草姑娘。”每次这样叫她,小太监都觉得忒别扭,虽然灯草着女装,可她的言行举止,一身利落劲,如假包换是个小子。
“新做的袄子得了,您去试试,要是不合身,再让他们改改。”
灯草,“你说,人死了会升天么?”
小太监,“……”
灯草扭头,目光虚虚的看着他,等他回答。
明明看着他,又好像没看他,小太监心里有点瘆得慌,说,“人死了会变成鬼。”
“怎样才能见到鬼?”
小太监吓了一跳,“灯草姑娘,你做什么要见到鬼?你,你不害怕……”
灯草,“只要是他,就不怕。”
“是谁?”
灯草却不答,站起身来,“不是试袄子么?”
小太监哎了一声,领着她进去试衣裳。
院门外,金羽卫拦住了萧芙玉,“殿下,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
萧芙玉手腕一翻,露出一面金牌,“本公主来,皇兄是知道的。”
金羽卫自然认得皇帝的金牌,见牌如见君,忙低头闪到一旁,萧芙玉大摇大摆走进去,显珍有些害怕,小声说,“殿下,万一让陛下知道了……”
“怕什么,知道了顶多挨顿骂,”萧芙玉说,“只要能替四哥报仇,我宁愿挨顿打。”
显珍还是觉得不妥,“可陛下那日说……”
萧芙玉眼睛一瞪,“瞧你这点出息,吓破胆了?怕被牵连就别进去。”
显珍苦着脸,能不被牵连么,萧芙玉是金枝玉叶,出了事,最多训几句,真正的惩法全都落在她头上。可是没办法,做奴才的本就该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她的命。只是上次皇觉寺柿子打头的事,让她受了几天牢狱之灾,给弄怕了,如今但凡萧芙玉要惹事,她都事先劝两句,实在劝不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灯草不习惯被人侍侯,嫌麻烦,穿衣都是自己来。侍侯她的宫人杵在墙边正等着,见萧芙玉进来,吓得忙要跪下行礼,却见萧芙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冷冷一睇,带着询问。
婉月公主和灯草姑娘结了梁子,那天在场的人都知道,现在见她悄悄进来,知道准没好事,想给灯草提个醒,又被萧芙玉的淫威慑住,大气也不敢出,索性低下头去。
宫人不答,萧芙玉也知道灯草在屏风后面,影子在动,悉悉索索,肯定在换衣裳。
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萧芙玉朝显珍使了个眼色,让她看住屋里的奴才们,她悄悄绕到屏风后头……
西行宫的奴才们知道自己应该勇敢的冲上去,拦住萧芙玉,但公主殿下恶气侧漏,他们是真的害怕呀……
只听里头劈里啪啦一阵响,屏风倒地,伴着萧芙玉一声惨叫,“啊——”
大家齐刷刷望去,只见灯草乌发披散,新袄子松垮垮的扎在腰上,垂着手,漠然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萧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