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明旨宣下后国公府上下便是一番乱,虽说早有了心理准备罗明却还是四处转悠清点必要的东西,孙承绪一干人等也入了国公府商议明日启程事宜,比之与东荣那一战此次着实是严阵以待了许多。
太后的丧仪还未结束,各处寺庙道观的鸣钟每日里都还听得见,这般萧肃的环境下再迎来即将开战的消息实是让京城上下都冷凝了不少,明明二月已经来了也开始有了回暖的迹象。
天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也愈来愈少,许多铺子早早便关了门,徒留下悬挂在外头的大白灯笼随风轻荡,今夜是个无月之夜。
尚书府夕云阁迟纭拢着披风坐在屋檐下,不远处还烧着火盆,明明没有月亮没有星子她却依旧看着天,芷棋站得有些远,芷琴从屋里出来见得外头依旧是这样一副场景也是叹了口气又回了屋里,她们都知晓自家小姐在等人,但这副场面也着实让人看了有些不忍,人之苦莫过生离死别,如今生离在即,何况那死别也不远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院中才出现一道身影,迟纭将目光从无边暗夜定到了那人的身上,明明那人站在夜色之下,她却觉得自己能看清他眸中的点点星光。
“天还凉,怎么就坐在外头了?”戚容珩踱步到了迟纭的跟前,随后自然而然的俯身握了她的手,感受到那一丝凉意后眉心微蹙,接着便是出声轻责,“你如今便是任性了。”
瞧着他担忧的神色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迟纭温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无碍的。”
见她此般戚容珩也是无奈,最后也只在她眉间落下带着许多意味的一吻,迟纭垂眸不语,心中却也是百感陈杂,她不知此刻到底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安心出征,也不知此刻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和自己都不觉遗憾,但好似什么都是无用功,对他们二人而言无论做了多少到最后始终都是有遗憾的。
没有月亮的夜晚好似给人添了许多的愁闷,屋檐下一人坐一人立,轻声细语说着日后,但一个不说等一个也不说盼,却也谁都知道此次一别或许会再也不见,谁都不提,仿佛只要不去说便不会有一般……
无论夜晚如何黑暗到了白日都是光亮的,一连几日的阴霾天到了戚容珩出征这日竟是放了晴,一早便有了隐隐日光洒落在了京中各处,人人皆道这是天之示意。
一早迟纭就出府到了主街一家酒楼,今日定永军要从主街出发从南边的迁至门去往裴昌,她的茗云馆自是瞧不见出征队伍的。之后袁如裳和沈归音都前后来了,两人都没多说些什么,但看着迟纭时目中皆是带着些关切之意,迟纭也只心中五味陈杂的立在窗边不开言,手中紧紧握着的,是戚容珩那枚玉坠。
戚容珩记得她的生辰,她也记得他的生辰,就在二月十三,那时他正奔波在去往北疆的路上她不能给他道一句生辰安乐,所以她将自己那方绣着桃花的锦帕和那支曾落于他手的玉簪送了予他。
那方锦帕是她这些日子亲手绣的,那枝枝蔓蔓俏丽非常的桃花占了墨蓝锦帕的三分之一,一针一线她都绣的格外认真,许是因为这是她第一回郑重其事赠他的礼,也许是因为这或是最后一回了。那支玉簪是伴了她许久的,也是与他曾有过牵连的,送了与他也算是给他留一个念想吧,而这两样在盛朝都是女子表达爱意的物件,她并不希望戚容珩忘了她。
这枚玉坠本是之前就还了与戚容珩的,但昨夜他却是又将其给了迟纭,其中意味亦是不言而喻,迟纭也未有半分推脱收着了,于她而言她也是想有一样戚容珩的东西在身边能提醒她莫要忘记,也莫忘了还有人在等自己……
思绪之间已听得自街那边有了动静,迁至门城楼之上的鼓鸣也远远入了耳,想来是那方宫门处华明渊亲送戚容珩的礼已经结束,约莫过了一刻钟这方终于得见远远而来规整严明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