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谭天起身跟着妈妈又回到了乡下。
近段时间,妈妈请假的次数多了一些,虽然理由各不相同,虽然队长通情达理,但总是不好让人家领导太难做的!所以妈妈在征得谭天同意后,领着他直接下地干活了。散在田间地角,到处都是人!虽然谭天是个礼貌孩子,虽然举目都是邻居,人太多了,实在招呼不过来,反正他是个五岁孩子打不打招呼大家都不会在意!
队长很有派头,拧着铁皮卷出来的喇叭,站在高地,指指点点,对着东边的铁成咒骂着:“铁成你个驴日的,昨天你这个样子,今天你还是这个样子,一担粪你挑个半桶就敢出来,你当老子眼瞎吗?啊!从下一担开始,你还敢这样,老子扣你半个月工分。大家都盯着他哈。个驴日的!”转身向西边走去,不一会,带着回音的大嗓门又响起“道立,又混在女人堆里,混就混呗,你杵在那干啥!赶紧滚,哪天倒着走路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哈!”……
队长的管理的确是得力地,大家基本上是服气的。比方说,挖地时按平方打包当天任务,干完回家;挑粪按照每担记工分;挖红薯、挖土豆、收稻子、收小麦,收工前称重算工分。平常除草等日常管理,也是一个社员或者几个社员负责一块,收成与工分挂钩,这些管理方式与驻村干部的指导意见格格不入。驻村干部身板没有队长结实,嗓门儿那能被甩几条街,再加上社员们地起哄,几年下来,大家就没再见到驻村干部了。管他呢,反正大家没打算摘下先进大队的红旗,就让它挂在队部不好吗?与其他大队打嘴仗的时候指着红旗斜瞥着人家不爽吗?
谭天心领神会,这不就是包干吗!已经有人先行了,只需要再推一把,就可以燎原了。
一连两天,谭天都陪着妈妈上工、放工。注意力重点在队长身上,同时关注社员们的积极性和完成度。从第三天开始,白天陪妈妈上工,晚上将包产到户的理论结合这几天队里的包干的具体事例,一点一点的讲给妈妈听,让她明白包产到户的现实意义和前景,包括可能的政治风险。听了几个晚上之后,妈妈就经常处在梦游的状态,由一个生产能手转变成了落后分子,有两次放工了她还拄着锄把站在地里发呆,菜里也经常不是淡了就是咸了,折腾得谭天够呛。中间爸爸回来了一次,就听到妈妈在大一声细一声地嘀嘀咕咕了一宿,第二天,一宿没睡的妈妈满血了,不见前几天的神游,连走路都虎虎生风。到了地里,与姐妹们一边干活,一边嘀嘀咕咕,不见一点疲态。
十天后,妈妈又请了一天假和谭天回到了街上家里。她要在家里宴请几个老姐妹,可能晚上还要住在这。她准备着吃食,准备着床铺。傍晚,一群九个年轻的老阿姨们到了家里,一群风里来雨里去,一起滚泥巴的老姐妹。平常在一起组队干活,都是干脆洒脱、一口唾沫一个钉,不行就再来一口的女汉子。谭天一一鞠躬,一一问好,好一通鸡飞狗跳!妈妈是个厚道人,能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老阿姨们吃得酣畅淋漓,很是尽兴。
作为召集人,两张方桌拼就会议桌前,妈妈居中而坐。谭天作为服务生,为九个老阿姨输送茶水。清了清嗓子,妈妈开始了她的发言:“嗯嗯,各位姐姐,各位妹妹,今天放工了就赶过来,明天一早还得赶回去上工,大家一个不落的都来了,我这里先谢谢大家!这个人情我记着呢。”妈妈郑重的一一与老阿姨们点头致意。
“打从记事起,我们就在抢天时,在地里刨食,天时好呢,大家还能糊嘴!要是年景不行呀,这一年就只能吃糠咽菜,有上顿没下顿的!”
大家没有说话,俱都沉默,有人已经眼圈红红的!
“远的咱不说了,这几年,不管刮风下雨,不管天上掉着冰刀子还是鹅毛大雪;不管你病得多重,只要没死你就得爬起来;不管歉收多少,饿着肚子任务优先。每天出工天都没亮,没有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