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亦打了疑,方才在园中为何不叫老爷,到了这跟前才要打发她去。
犹深想思绪,一面随前头走进这花厅里,便见来人长身玉立,正观窗外,是千山翠盖白的暗花纱衣,颜色抹在岚烟里,分辨依稀,且作一位清俊画中的人物。
而水泠亦看去,窗外无风景,不过院墙一睹,绿了青苔斑驳,临窗间还堆乱着些根紫藤花枯枝,那日光晒不着,像躲起来似的。
“杜大人,老爷适才歇息,我便叫人请去。”
一旁的丫鬟闻言,应下了声退身而去,那些胡乱也都抛诸脑后了。
忽闻声作,杜书转过身,竟看眼前,原是故人。那日苏州城外,花迷酒醉,风光淹倒,而今还记昨日,凭因他缘。
“以为今生只此一面,倒不想还有缘分三分。”此番转身,水泠当真见着了那朝思暮念的人,不掩形容欢喜,一切鲜活。
杜书掂来这三分,一则明眸善睐,二作温言尺璧题,三有好梦在晤年年——
“如何不记得,往日今时,梦中也闻。”
这一面,且让剩下的缘分尽数还去了。
穿过轩廊至廊下的月洞门前,方才花厅过来的丫鬟险些与刚打点好自家老爷的小厮撞了满怀,那小厮连退了好几步才立住身,低声忙问:“姑娘,可有什么事?”
“杜大人来了,正在花厅,快去禀告老爷。”那丫鬟记得三夫人的话,如是照做。
小厮知会,又折回去说了,很快又回了来:“老爷说,别让怠慢了,现下便去。”
小厮一番话丫鬟也照原样说给了水泠,这一个来回里,董指正赶到跟前,只见杜书一人坐候厅中,桌案上几碟果子,茶汤尚见烟热。
留下一句“千山万水,千万般保重”水泠便也离开了。出了花厅,她便赏了一袋银两打发了那丫鬟去,那丫鬟欢喜,独自下竟觉寂寞也浅,经过八角亭楼,倒站了许久,还不是花开的时节,亭楼上枝叶瘦绿,剪祝东风。
先前二夫人的小公子说道这紫藤花遮眼,命花匠统统摘了去,花匠顾及宝昭生世之时,并未依他,后来闹了一出,董指发话,只作修剪,方作罢。
水泠继向前去,身影没入乱花深处,昏昏昭昭。又念及,当时羞愧,不敢示人,纵得一曲名动,满座宾客,也不觉风光,往后来的女子世故更善,而她还待新人。
如今变换,才幡悟,亦成为了她们。可这一切的灯火阑珊中,离人愈远,目之所及不见景,姐姐正远去身影,是走来的宝招,让她回航,纵是无从寄人檐下、旁的冷眼,却世界微尘里的爱憎,还应自己所倾。
而花厅此时,杜书见了董指,与三日前的一面作比,俨然单薄了消瘦。来得匆急,待相邀坐后,董指首先饮了一口茶,方和缓下开口道:“杜大人,你总算是出现了,让我好生惦记。”
杜书唇角勾了勾笑意,不由敛眸向他处,回还了目光,想来不提萧无闻这一宗因故,只道当日离开董府,去往了宵仙阁,却话音未落,便被对方打断。
“宵仙阁!来过一人自称阁主,竟说要偌儿忘记自己的娘亲,才能够治好这一桩怪病,杜大人你且评评这荒唐!”
“令千金所得十梦,皆受夫人生时自宵仙阁所托。最后一梦中,夫人乘风归去,令千金秋水难释,深挚其中,不堪梦醒。”杜书将当时回忆铺陈开来。
那夜观稚与菱榴已打点好线路,正等候董府外,九里柳桥边换了两人雇来的马车,便同向宵仙阁而去。
早有闻,陵州之地有一处营生,千金买一梦,便是责价高昂、真假是非声之中,引去了不少买梦之人。暂不论其他,据杜书所知,今能通此玄妙者,不过涎琊,兼应天下客,且作散佚之名,皆区区之众。如何参得,想来渊源环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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