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蹙着眉,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它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其实经常觉得,自己就是弘树——弘树创造我的时候,写入了很多他的回忆和理念,我的思维模式,也几乎是以他为模板构架的。
“这两年,我顺着网络,隔着摄像头看到了很多的东西,经历了等同于你们人类十年的成长。我原本觉得,这种一点点学习人类社会的过程,就是在慢慢贴近弘树、最终变成他……可是现在看来,还是不一样。”
圆球鬼很短的手伸出去,碰了碰电视屏幕上映出的尸体:“坚村先生死了,如果是弘树,一定会感到悲伤和愤怒。但我没有。弘树的父母离婚很早。从父子分离,一直到弘树死去,两个人之间少有联系,维系着他们的,似乎只是血脉。可我存在意义,原本就是推翻这个靠血脉维系着的日本社会……我看到他死去,只是感到歉意和遗憾,竟然没有一点弘树该有的情绪。”
江夏安静地听着这段话,恍惚间有一种游戏里打倒阶段性小boss以后,悲伤独白和各种奖励一起纷飞掉落的错觉。
他礼貌地沉默了一下,原本觉得,此处该安慰一下新鬼。
……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一只思维方式还很“人工智能”的圆球。
于是只好看了看表,提取刚才诺亚话里的关键词,说起了正事:“也就是说,如果签订契约,你的愿望是实现你那个‘改变日本社会’的游戏计划,或者给那位坚村先生报仇?”
诺亚却摇了摇头……
它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我是想说,我只是一只人工合成的假鬼。所以你如果需要鬼,可以把弘树找回来!——之前被我抓进空间的那两个‘意识体’,其实都是已经死去的人,对吧——新闻中有过他们的死讯,一个死于爆炸,一个死于劫匪内讧的枪击。”
按照诺亚的标准来看,那两个“死去的人”,正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如果弘树也能被找回来,到时候,他也能自由地活在意识空间里。
虽然仍旧留有遗憾,但总比什么都没留下要好,诺亚语气坚定:“我的愿望是,把弘树找到,签下来。”
江夏:“……”
买一送一?
这只假鬼倒是很上道……
只是……
江夏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比刚才的鬼还要忧愁:“自杀的人不会变成鬼。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灵魂也不像大多数人以为的那么顽强。压倒性的执念,才有可能催生出灵魂。而那些自杀的人……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走上‘自杀’这一条路,这都是他们在死去的那一刻,自己认为的‘最优解’——这一丝‘心甘情愿’去死的成分再低,也会导致他们的执念不够突破阈值……”
“他有执念!弘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只是当时没有条件实现,所以才全都托付给了我。”
新鬼从蜘蛛小姐的蛛腿下面,奋力蠕动出来,它像人类踱步一样,颠来颠去地思索,圆滚滚的背影看上去有一丝决然和沉重:“换句话说,我就是弘树执念的载体,我甚至有一片区域专门存储着他的记忆和经历——就算两年过去,找不到他的灵魂。你用我作为原材料,把那些不属于人的部分净化出去、填充属于人的记忆,就能把弘树找回来!”
“……”江夏摸了摸下巴,“虽然很想说‘可以,我考虑考虑’,然后先骗你签个不平等条约……但是,办不到。”
他打量着面前的鬼团:“你听说过那个假设吧——实现‘瞬间移动’的一种方式,是让传送者在入口处分解,然后再在出口,按照他进入时的结构,完全复刻、原样重组。
“从出口离开的人,拥有和传送者完全一样的外表、完全一样的习惯、完全一样的记忆。在周围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从出口离开的‘传送者’看来,那都是传送者本人。
“但实际上,走出去的,其实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