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上的角度看过去, 跟前的女子唇红齿白肤色晶莹剔透,倒是很赏心悦目。然而她面儿上显然一点儿胭脂水粉的痕迹都没有,头发更是只柔顺垂在身后, 显见是卸了妆容要睡了。
皇上负手, 看着她微垂的面容,忍不住道:“你倒是歇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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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 姜恒觉得这一夜兵荒马乱, 剧情蜿蜒扭曲不走寻常路。
于皇上来说,只觉这一夜更乱, 乱的他心烦!
原本,这只是平平常常的批折日。
皇上案前有堆积如山的折子——这还是张廷玉按照要紧程度分拣过, 先送上来部分急等着皇上批复, 下头六部好去办事的干货折子,那些水折子数目的请安折,已经被剔了出去。
这里头绝大部分, 是有关治河的奏疏。
朝臣们都擅上体圣意,见皇上新任命了治河总督不说,更连亲弟弟恂郡王都要派出去, 就知道皇上有意下大力气治河。明了近期工作重点后, 相关各部为了紧跟领导步伐, 彰显各部风采, 都就治河事上表禀奏相关工作,事无巨细的写折子,生怕皇上以为自个儿渎职。
于是折子数目哗哗上涨。
皇上又是个凡事较真也喜欢亲力亲为的人。兼之他前世还有许多治河经验,恨不得在治河京官们出京前, 把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到位, 让他们少走弯路, 百姓好少受些洪涝流离失所之苦,哪怕多想到一点,多免一户人家的灾苦,皇上觉得都值得。
于是皇上索性就命苏培盛在书房的外间添了几张小桌子,留下怡亲王、张廷玉等人一起加班——能今晚批完的折子绝不留到明天,今晚批不完的折子,加加班就批完了。
其实午膳后,张玉柱也曾端来牌子请皇上翻。崭新的绿头牌摆在眼前时,皇上才记起来,今日是新人们出储秀宫的日子。
但这个认知并没有改变皇上今晚要加班工作的心思——他做事不喜中途被打断,准备一气儿忙完,等治河官员团出了京城后再进后宫歇歇。
皇上摆手,张玉柱含泪退下:今天又是毫无业绩的一天,太后娘娘那必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从前他觉得敬事房是个美差,现在他却觉得这牌子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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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晚膳前,翊坤宫的宫人却来求见,回禀皇上说贵妃病了。皇上起先只说让太医去瞧,然而很快贵妃宫里又来了一对儿贴身宫女,言辞凄切道贵妃娘娘头痛的厉害很是难受,求皇上去见一见。
皇上对年贵妃,心情颇为复杂。以至于见过两回皇后了,却始终没有去见贵妃年氏。
年氏曾经是他很是喜爱的女子,可他们之间似乎就应了那句有缘无分。明明是枕边人,情分也不坏。可偏生,他们的几个孩子都陆续夭折,皆未曾长大成人,而曾经让年氏光辉的母族也因故黯然,尤其是其兄长年羹尧,后来又是被皇上下令夺官处死的。
可以说,他与年氏在雍亲王府中相处那些年的情分,随着他登基为帝,都慢慢被磨碎掉,直到年氏也跟着离世。
她死在他之前十年之久。
久到宫里后来都没有人怎么提起有过这么一位贵妃。
现在倏而一切从头再来,皇上有信心把他的朝廷,他的国家治理的更好,从前许多大憾能够弥补。可惜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与情绪,却是没法从头再来修复如初的。
皇上在知道这里的年氏没有生育的时候,甚至还松了口气。
他再不想面对自己孩子的一个个夭折了。
此时听年氏的宫人说她头疼的厉害,皇上叹口气,没有忍心不顾,准备去探望一二:他早晚要再见年氏的。且他记得年氏确实身体不好,还总是默默忍耐,有时他责御医诊治不当,年氏也只说自己是生育落下的旧疾,体弱而已,让他不必挂心。
谁知去了一看,贵妃头疼是假,找借口要见他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