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灵鹫同意了。
郑玉衡回来后,王妃亲自将太后送至府门,董灵鹫不愿意再动静那么大地吵嚷一回,便没有让她告知宾客,更不曾有百官行礼相送。
女使撩开车帘,将厚重的车驾帘子别在一旁,由瑞雪搀扶着董灵鹫回到车马之上,她道:“让玉衡也上来。”
瑞雪愣了一下,轻声道:“是。”
于是以太后娘娘旧疾头痛为由,让郑玉衡跟董灵鹫同乘一架马车。
宫中车驾,又是太后娘娘所用,自然豪奢非常,宽阔无比。内里几乎能容人躺下休息,由八匹温顺高大的御马负着缰绳,四角悬铃,帘子上双面异形绣,正面刺着宝相莲花、反面刺着百鸟朝凰。
内里一盏小灯,幽幽地燃着。
郑玉衡上了马车,刚抬手给她把脉、探问娘娘的旧疾,就发觉董灵鹫目光清明,神态平和,并无不适之感。
他不敢确定,因为太后娘娘总能忍痛、忍苦,并且面不改色,他有些拿不准。
董灵鹫见他眼神游移不定,开口道:“无碍,哀家寻个由头见你的。”
光是这区区一句话,郑玉衡就有些被击中了,他摸脉的手停了一下,又重新落到她腕上:“臣……要臣陪着您吗?”
董灵鹫借着烛火看他的脸庞。
郑玉衡从宴会上出来,似乎不曾跟那群朝臣相谈甚欢,他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董灵鹫还是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一点儿沉寂。
“怎么了。”董灵鹫伸出手,将手心覆盖在他的指间,“我以为你跟那群文人很有话说。”
郑玉衡道:“臣一介医官,只知治病救人,并没资格与那样的肱骨之臣坐在一起。”
董灵鹫知道他有些不开心,便很柔和地摸了摸他的脸,跟他道:“是谁欺负你了么?要是有这种事,你尽管把慈宁宫搬出来,难道哀家不算你的靠山?”
她的手指如此温暖,郑玉衡很想蹭蹭她的掌心,但因为这样的举动太有撒娇之嫌,又克制住了,情不自禁地挪近几寸。
他低声道:“娘娘……”
这么唤了一声,随即便像猫一样靠过去,贴在她的腿边,枕在太后娘娘的膝上。华服上的刺绣华丽沉重,衣衫冰冷,但董灵鹫垂下手,抚摸着他的后颈时,他却感觉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就像是尚且缩在温暖的巢穴中,被温柔地掌控着、环绕着。
“你倒是跟我说说,”她轻声道,“还难以启齿不成?”
郑玉衡没有答,反而低低地问她:“娘娘……先圣人曾经这样吗?”
董灵鹫不解:“什么?”
郑玉衡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态,明德帝孟臻,那真是一个他高攀不起的名字,就算知道跟他有几分难以捉摸的相似,这听上去似乎也是他的荣幸——跟圣人相似啊,若是放在一些怀才不遇的文人身上,都要立即提笔作诗,写自己跟上位者的甜蜜缘分了。
那些不得重用、壮志未酬的苦叹,常常贯穿于文人才子的整个政治生命中,这些人什么肉麻的比喻诗篇都敢作。就是将先圣人比作娥皇、将自己比作女英,像这种事,郑玉衡预料他们也是做得出来的。
郑玉衡犹豫了片刻,问:“先圣人枕过娘娘的膝吗?”
他这句话问得直率而大胆,稍微抬眼时,那双乌黑的眸赤诚而专注,不蕴含任何其他目的,纯得都能溢出水。
董灵鹫颇感意外,她思索着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郑玉衡:“……太后……”
“没有。”董灵鹫抚摸着他的发梢,手指轻柔地勾出来一缕,极纤细、极孱弱地萦绕在她指尖,“至他病故前,我们已经有五年不曾亲密。”
明德帝对皇后极好,就算核对起居注,也能毫不夸张地这样形容。他常常在董灵鹫的宫中休息,绝无轻视中宫之情状。董灵鹫这么说,是因为两人虽然同床,却不曾行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