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食记酒楼里,甄皓池从丁管事那里得到答案后,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晚上回到家,趁着吃罢饭,他赶紧和妻子宋氏说了这个事。
宋氏正在做针线,闻言,挑了挑眉。
“你说你外甥女?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倒是也想看错!我听丁掌柜的说了,那小娘子确实姓乔,我还听我们大东家叫她芸娘,这可不是往巧上凑?而且她长得也忒像我妹子和我了!”
他压低了声音,跟宋氏说道:“五六年前俺妹子回娘家的时候你不也见了,她养的小娘子不就单名一个芸字吗?我打听到那乔小娘子一个人在外头开食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是她被吕氏给卖了?”
“那……会不会是乔大他们分家了?那老虔婆对姑爷不是一直不好,兴许他们分家出来单干了呢。”宋氏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不至于。
眼下是盛世之年,曲沃县几十年没遭灾了,没有哪家卖儿鬻女的。乔大郎又有一门打猎的手艺,乔老爷子留下的家底也有一些,吕氏不止于此吧?
甄皓池见媳妇还是不肯相信,顿时有些急了。
“我可是年后初三初四就看见那小娘子来酒楼了,如果他们分家了,我妹子还能不来找咱呀?不说别的,为什么过年不让乔芸来跟娘磕个头呢?”
“这……好像确实是有点奇怪。”宋氏暂时把手里正在做的鞋面放在了膝盖上搁置着,沉思了起来,“小姑子那性格确实会带着一家子来拜拜娘。”
她看向甄皓池:“这事你和阿兄阿嫂说了没有?”
甄家老大甄皓强在县城里的一家车马行里养马。虽说是养马,做的却是脏活累活儿。
“没有。”甄皓池叹了口气,“阿兄那人闷得锥子也扎不出一个屁来,问他,他也只会说妹子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事,咱们管不着。”
宋氏沉吟了一会儿,问:“明儿我去看看,你问清楚他们家住哪里没有?”
“问过了。城南宁安坊门口进去第二家。他们家午时之后才开门。还有,我听丁掌柜的说她管一个陌生娘子喊阿娘,你仔细一些,万一真是被卖了,你别惊动了人家让人家虐待芸丫头。”
“你放心吧!”宋氏笑了笑,随后又严肃地嘱咐道,“这事你先别跟娘说。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最近脾气又越来越不好,省得再给她添堵,等咱们探明了情况,再考虑要不要跟娘说。”
甄皓池点了点头。
娘那个人有些……怎么说呢,于子女后代上一向是更亲近儿子,薄待女儿。
当初妹子的亲事虽然是她自己跟乔大郎两情相悦,可只要去白荷村打听打听,就知道乔大的娘是个后娘,整天把乔大当骡马使,嫁过去定要受婆母的气,要不为啥乔大到了及冠的年纪还没定亲呢?
可娘还是把妹子嫁过去了!
妹子那会儿分明还有一年及笄,可以再养上一两年的!
甄皓池见宋氏还要继续做针线,便从她手里拿下了没做完的小靴子:“天黑了,少熬眼睛。明儿再做。”
“你别闹,明儿我得把这鞋交给人家呢。”
“原来是你接的活,我说这鞋面怎么这么好看。”甄皓池笑了笑。
针脚细密、顶顶结实的鞋底,粉色的彩绫做鞋面,上面还绣了锦鲤衔珠图案,关键是那珠子还是真的珍珠,靴口还用野兔皮缀了一圈毛边。
“还不是你们东家!”宋氏笑道,“这不是她要走了,你们酒楼的账房为了拍马屁,自己掏了腰包请我做一双鞋,赶在人走之前把这鞋送过去!还说一定要做得漂亮点儿,到时候东家给的赏钱分我七成。我寻思这难不倒我,我就接了。”
“原来如此……”
夫妻俩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便熄灯睡觉了。
翌日,宋氏敲响了对面的房门:“大嫂,我出去送个针线,哺食劳烦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