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恒站在小凌河引水渠边上,看着田里劳作的佃户们轻轻叹了口气。
丘雨晴撑着把薄如蝉翼的绸布伞。看着他的侧影轻声道:“恒哥因何叹气?”
张世恒苦笑道:“这些佃户本是京畿百姓,被东虏掠到辽东为奴。
如今朝廷大军赶走东虏,他们却成了军屯的佃户。
东虏和大明之间的战争无论谁输谁赢,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我少年立志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长大后发现一直是给少数人谋福利而已。
想想少年时的志向,当真令人唏嘘。”
丘雨晴摇头道:“这些人无论给东虏当阿哈,还是给军户做佃户,本质上都和恒哥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不会因恒哥腾达而受益,也不会因恒哥失势而受损。恒哥何必为他们的命运感伤呢?”
张世恒苦笑道:“我算是作茧自缚,不知不觉就成了军阀。路走到这一步,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丘雨晴看着张世恒的眼睛道:“项羽有八千江东子弟,刘邦有七百沛县乡亲。二十万青州军死忠魏太祖,十万大周禁军给宋太祖黄袍加身。
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只能向前看。
张世恒郑重道:“伯也执殳,为王前驱。大明气数未尽,现在绝不能有非分之想。”
丘雨晴说道:“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辽东沃土千里,且官府掌握在我爹手中,只要授田十万户,何愁大事不成。”
张世恒道:“欲速则不达,且徐徐图之,只要与我利同者,众于异己者。天下!唾手可得!”
丘雨晴满眼崇拜的看着张世恒说道:“小女子想与恒哥同舟共济,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怨无悔!”
“哈哈哈哈!晴妹,这也是你爹意思吧?”
丘雨晴眼中精光一闪道:“广宁三卫一共授田了二万一千四百五十户,大部分都是恒哥和我爹的手下。
东虏八旗不过二百零五个牛录,不到六万户就能打得朝廷节节败退。
咱们再授田四万户,人数就和八旗规模相当,八旗能做到的事,恒哥一定也能做到。”
“晴妹你想得太简单了,朝廷一年给关宁军三百八十万两白银的粮饷,扣除漂没后还有二百八十万两白银。
在关宁军不能自给自足之前,根本没资格做藩镇,连听调不听宣都不行。”
辽东巡抚官邸,书房。
丘禾嘉一脸郑重的看着闺女问道:“女儿今天和冠军侯去哪儿郊游了?”
“广宁右卫小凌河畔。”
“哦?那里景色宜人?”
“只有一条光秃秃引水渠,边上连树荫都没有,谈不上什么景色。”
“那冠军侯何故领女儿去?”
丘雨晴双眼放光道:“冠军侯和女儿说了他的志向,果然不愧是女儿看重的大英雄。”
丘禾嘉说道:”女儿把历朝历代难逃三百年的结论,和冠军侯说了?”
“没有,冠军侯不是愚忠之辈,他早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并为此有了准备。”
“那冠军侯同意给四万军户授田之事吗?”
“冠军侯说在关宁军无法自给自足之前,暂时不宜扩大规模。”
丘禾嘉急道:“如今辽东权柄皆在。冠军侯和为父之手,此时不扩张时不我待啊!”
“父亲,辽东屯田未成,粮饷皆靠朝廷供应,此时大明人心未失,贸然扩张恐为王前驱。
冠军侯打算后天回京,落实天津开埠事宜,女儿想和他一起走。”
“哎!”丘禾嘉长叹一声道:“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可惜你是女儿身,不然老夫也不会拱手将辽东让给冠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