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索横江。
狂风裹挟黄豆大的雨粒,砸在锈迹斑斑的铁索桥上,桥下浑浊浪涛汹涌,遮掩了桥面的噼啪作响。
桥的一头是无边荒野,另一端是大燕王朝南方最后的一座小镇——无名岗。
名为无名,是因为大燕王朝舆图上并没有这处地标,这也是常人不该涉足的地方。
暴雨之下,有一青衫剑客,缓步走过了铁索桥,来到了道路泥泞不堪的小镇上。
小镇仅有十余间房舍,其内百十号人,但五脏俱全;有商铺、有医馆、有妓坊、有客栈,和一群饥肠辘辘的饿狼。
镇上没有人声,无数道目光从老旧的酒楼茶肆里透出,往青衫剑客身上打量。
青衫剑客手里只有一把剑,看不到一丝值钱的物件,能给他们看的只有一身血迹。
所以那些目光收了回去。
青衫剑客对此习以为常,这世道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莽荒炼狱,只要你能吃人,人家就不敢吃你;原本杀机四伏的无名岗,也能变成野修的温柔乡。
青衫剑客提着剑,走到镇子中心的客栈,要了一壶酒,在窗口看着铁索桥头。
客栈之中,摆着四张老旧桌椅,遍布刀剑痕迹,都已经坐了客人;客人和青衫剑客一样,望着雨幕下南方的荒野。
不过不一样的是,其他人等都是贸然踏入无名岗的雏鸟,青衫剑客只是在告别自己的故乡。
修行一道,为了长生而修行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求得长生的没几个,所以修到最后,大部分人还是被卷入了世俗的爱恨情仇,从‘求长生而护苍生’,变成‘求杀生而肥自身’。
青衫剑客是其中之一,他本来也向往与世无争的长生大道,但父母横死荒野后,修行的目的就只剩下了血债血偿。
其实不光是他这样的野修,大燕朝及其周边,仙家宗门无数,除开铁镞府、惊露天、云水剑潭御三家,是正儿八经求长生,余下的宗门,都在求杀生。
种种机缘,无论野修还是宗门,都趋之若鹜。
只要能让自己在长生大道上更进一步,那就没有不能杀的人,没有不能做的事,哪怕血流成河、浮尸千里。
青衫剑客知道这是道走歪了,但身处这么个世道,你不杀人,人会杀你,你又能如何?
踏踏踏——
浊酒一坛,尚未见底,铁索桥上,又行来了一人一马。
马是好马,四肢健壮腰背滚圆,背上套着马鞍,马鞍一侧挂着两把弯刀;马匹背上,则堆满了各种杂物,拂尘、法袍、铜镜等等,甚至还有两只死透了的小兽,远看去就像是个塞外脚商。
牵马的人,是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身着黑色长袍,头上戴着斗笠,左侧腰间挂着把青皮鞘长剑,右侧则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侠女和一个猪头人共处小街的画像。
青衫剑客只是看了一眼,便晓得此人是个剑客,但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雏鸟。
无名岗距离大燕朝南方最后一座仙家渡口‘栓龙港’,仅有三百里。
从南荒之地过来,想去栓龙港,需要渡过青渎江,正常人不会在这里渡江,因为不远处便有好走的新桥;只有迷路的雏鸟,和刀口舔血不敢走大道的野修,才会走这里,这也使得无名岗,成了雏鸟的乱葬岗。
青衫剑客端起酒碗抿了口,并未出声提醒,因为这世道便是如此,脚下路太长,走错道的机会却只有一次,等需要被人提醒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踏踏踏——
年轻人并未停步,牵着骏马,踏上了泥泞不堪的道路。
酒肆里悄声无息,所有人都看着那一人一马,就好似一群饿狼,在嗅着猎物的味道。
人影走近,青衫剑客仔细看了眼。
年轻人年纪最多十七八,境界想来不高;骑马出行,腰间没挂宗门腰牌,不是宗门子弟;衣着质地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