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惆怅很快就淡去，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怅然若失。
烛火下，他的眼角低垂，脸上皱纹横生，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来岁。
原来王氏，竟然恨他如此之深。
枉他自以为情深，却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他接触道士伊始，只是想请人召回王氏的魂魄，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只是想再见见她。
怎料到，求来求去一场空，他一脚迈入荒唐，最后反误了国。
恨他的人，又哪里只有早死的王氏，他的发妻，他的皇后，如今不也与他反目成仇了么。
皇帝喃喃道：“要是从未遇见过王氏就好了。”
“怎就又成了王氏的过错？陛下，你这辈子，荒唐得够了，也自私得够了，是非曲直，到黄泉下去分说吧。”
这些年来，她也受够了。
皇后从衣袖里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猛地向皇帝刺过去！皇帝没料到皇后会陡然发难，吓得一动不动，连起身躲避的本能都失去了。
然而皇后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更遑论杀人，匕首刺到一半，一柄利刃，抢先一步勒上她的脖颈，鲜血顺着银白的丝线汇聚，滑落，在地上泅出一滩血水。
“哐啷”一声，匕首掉落在地，皇后瞪大了双眼，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只手死死抓着银丝，另一只手拼命伸向皇帝，似乎在向他寻求帮助，然而毫无用处，半晌后，一切响动归于平静，她的尸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玄成，灵敏地一抽拂尘，化为万千利刃的软丝从皇后的脖子上收回，变成软绵绵一团，搭在臂弯处。他一拂道袍袖摆，在皇帝面前谦卑地躬身：“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皇帝万万想不到，皇后一计不成又使一计，要致他于死地的决心如此强烈，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什么木樨花什么王氏，早抛在了脑后，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玄成这大恩人，怎么看怎么可爱，亲自把玄成扶起来：“爱卿快快请起，爱卿来得正是时候，何罪之有？”
玄成摸出一个药瓶：“陛下受惊了，此物有凝神静气之效，陛下服用一些，有助于稳定心绪。”
皇帝深信不疑，拔开瓶塞，倒了四五颗药丸，当场嗑进肚子里。
然后吩咐内监们进来，把皇后的尸体收敛了。
对外只宣称“皇后染疾，突然暴毙。”
内监们都懂规矩，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忽视了皇后脖颈上，那些细小却深入血管的伤口，把人抬出去。皇帝身边的管事公公问：“陛下，皇后娘娘薨逝，是否要通知太子殿下回来……”
“不必！”
皇帝还没说话，玄成抢先一步说道。见皇帝和内监们都朝自己看过来，玄成淡然道：“陛下，若是让太子看到皇后的遗体，只怕皇后欲行刺于您的事情，就瞒不住了。陛下，面子攸关。”
皇帝默认了玄臣的决定，内监们退下，玄臣也以“陛下受惊，需好好休息，臣先告退”为由，退出了登极观。
皇帝和皇后吵了大半夜，此时确实困乏不已，倒在榻上，一闭眼就深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因为腹中饥渴，这才转醒过来：“几时了？”
无人回答他。
皇帝坐起来，咂砸嘴巴，焦渴难耐，抬眼四望，只见外面天色正黑，而屋内烛火通明，这里正是他和皇后发生争执的那间净室，地上泅着的几团血迹没来得及擦，此时已经干涸了。皇帝皱起眉，暗暗责备洒扫的小道士们懒惰。
自己睡了一个时辰？还是一天一夜？
皇帝记不大清楚，又喊了几声：“人呢？都去哪儿了？”
还是无人回。
他起身下榻，发现浑身酸痛得厉害，脚步一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