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瞻虽然久居深宫,朝政全权委托丞相,但不代表他对上计报账等琐事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
不干净就不干净吧,基本上只要下面人闹得不是太过分,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还是铁矿事件给他提了个醒儿,铁矿能生暴利,那么矿中产生的大笔的银钱流水,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同理,所以他才想起来查并州上计。卫和通如果真的对朝廷钱粮动过手脚,必然不能不动声色就拉走处理了,账册记录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卫和通送来的上计薄册,如果是真的,烧了是挺可惜,不过大司农府不是还有一份么,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如果是假的,那就没什么翻看的必要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才有借口看各郡县的原帐啊。
太子爷打算得挺好,然而几日后,他长见识了。
“殿下,定襄郡的士吏在来的路上遇到了雪崩!所有薄册都被大雪掩埋了!”
“上党郡的士吏遇到了洪水!所有薄册都被洪水卷走了!”
“五原郡府库不甚失火,所有账册都被烧光了!”
萧瞻:“……”
不会这么巧吧?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这不就是他先前一手导演的大戏吗?
五原郡士吏是个大喘气儿,喘了半晌,才喘出下面一句,“但是郡守考虑到殿下要得急,便让郡内三十一县的士吏们直接将各县薄册送过来了!”
“哦,传他们进来瞧瞧。”
三十多个人挤满厅堂,山呼殿下千岁,能交出薄册的人被请出去后,堂下还跪着七八个“各有苦衷”的县计吏。
临沃县的士吏跪在太子面前瑟瑟发抖,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臣在路上不辛遇到雪崩,大雪掀翻了臣乘坐的马车,臣拼死抢救,可是薄册还是被雪冲走了,臣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只抢救下来小半本,请殿下降罪!”
他哭得甚是伤心,身上衣服还是湿的,头发也被雪濡湿的模样,挂着冻伤的手抖抖索索把小半本破破烂烂的薄册举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被雪崩卷走了一趟似的。
“巧了殿下,九原县也一样。”
“成宜县也一样。”
那还真是很巧。太子爷心里冷笑,这雪崩得可真是时候,专挑上计吏路过的时候崩,而且只卷走小小的薄册,反而把人都好好地留下来了。
哦,也不全是,还是顺便带走了几个副吏的。
萧瞻扶额,语气凉凉的,“除了遇雪崩的,遇洪水的,遇火灾的,还遇到了些什么?”
武都县士吏脸上有伤,穿着件薄薄的夏衣,衣服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殿下,臣在送薄册的路上,遇到山贼了!山贼把臣的随身衣物、钱财和薄册都抢了去,臣拼死才逃过一劫!臣没能把薄册安全送到殿下手里,请殿下降罪!”
哦,那你的命还真大。
太子爷只觉没眼看人,挥了挥手,把一干偶遇各种事故的计吏们轰出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各种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就冲着卫和通把辖下的上计管成这样,太子爷分分钟就想革了他的职!
跟卫和通相比,各郡守县丞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好不到哪儿去。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不敢把上计如实上报,里面的水可就深了。
区区一个并州,便荒唐到此种地步,那么其他州郡呢?
细思极恐,太子爷不得不对治下臣工的人品和办事能力,利益关联等反复思索,越想越气!
大司农府主管全国各州郡的上计,钱粮,税收,劳役,人口,盐铁……竟然就没发现并州在搞鬼吗?监察御史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年年巡视、监察各郡县,监察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