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恭送了太子爷的大驾，方慨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步入屋内，喝起热茶。
茶水很热，有些烫口，他一边喝一边咂嘴。
千言万语都在粮薄里，就看靖宁侯能领悟多少，以及敢不敢动手扳倒并州刺史了。
北地郡这破地方，又远又僻，一堆穷鬼，骨头渣子榨碎了都榨不出二两油来，谁不想往富贵的地方走呢，也就他耐得住寂寞，这个穷哈哈的郡守，一当就当了十几年。
在这里，北地军是大爷，无论钱粮，张口就来，伸手就要，可上头不给力，钱粮迟迟发不下来，他能怎么办呢？
动拼西凑，供养着一群祖宗，眼瞅着自己的家业就要赔进去了。
方慨不干了。
他这辈子，当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过过好日子。
天可怜见，他真的只想老老实实当个郡守，保住晚节，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他出身寒门，祖上无人做官，顶多就是做做斗食小吏之类，直到他这一辈，家里才出了个六百石的郡守，还是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一辈子，才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一个靖宁侯，一个并州刺史，都是两千石的大员，他谁也得罪不起。
靖宁侯要钱，跟催命似的，偏偏并州刺史那里拨不下来，总说再缓缓，他夹在中间，两面伺候，两面受罪，两面不讨好。
前段时间，北地军打仗，包括安置俘虏，消耗的钱粮单子一报上来，方慨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不当家不知道财米油盐贵，靖宁侯也太能花了吧！
方慨仰头望天，无语凝噎。
心一横，这个裱糊匠，他不当了！
靖宁侯和并州刺史之间的皮，你们俩自己扯去！
方慨喝完一盏茶，仔细回想了一面粮册，里面可是一个字儿都没提过并州刺史有问题，就算日后暴露，靖宁侯把他供出来，他只要来个抵死不认，也牵连不到他头上。
谁看到他给靖宁侯递册子了？就算他给过，难道就是这一本？
再说，太子爷还在宴会上呢，谁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偷偷搞小动作？
如果靖宁侯扳倒了并州刺史，那么一切好说，换个新的刺史上台，他这个北地郡守八成能当得舒服些；要是靖宁侯失手了，那北地军可有苦头吃了，他将来必定是要死死抱住并州刺史的大腿，苟住自己和家族的前程再说别的。至于靖宁侯会不会找他的麻烦，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他这是做好事，给靖宁侯送人情呢。
道路千万条，自保第一条。
方慨将自己的退路安排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