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话在洪承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洪承畴万万没想到,朱由检竟然对自己直接挑明。
这是要变天啊!
设立乡村官府,改变皇权不下乡现状,这必然触及所有乡绅的利益,势必为所有乡绅所抵制,洪承畴能够想象,若是皇帝的想法传出去,会在天下掀起多么大风浪!
习惯了在乡野称王称霸的乡绅们,岂会允许乡正村长这样的八九品小吏压在自己头上?那样他们所作的任何隐秘之事,将会毫不保留的传到朝廷,传到皇帝面前。还怎么暗自接受投献兼并土地?还怎么躲避田赋丁税把该缴纳的赋税转嫁到平民头上?
想想未来要发生的事情,洪承畴便感到害怕,更让他恐惧的是,朱由检竟然直接把想法告诉自己!
这是要在全天下推行乡里制吗?还是根本不害怕自己传出去?亦或是不担心自己传出,因为自己已经活不过明天?
越想,洪承畴就越觉得恐惧,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
他虽然平时一副士大夫做派,养气功夫很深,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泰山崩,而是要天塌地陷。而且在天塌地陷之前,恐怕自己已经尸骨无存且死后臭名远扬!
千古艰难唯一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视死如归,洪承畴自问做不到,而他更不想死的一文不值。
“陛下之志向远大,臣深感佩服。”洪承畴艰难的道,“然而这毕竟不合祖制......”
朱由检冷笑道:“若能国家强大,若能歼灭建奴消除外辱,若能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再无饥馁,便是改变祖制又算什么,想必太祖皇帝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朕!”
洪承畴摇摇头:“陛下想法虽好,看似前景美妙,但却根本无法施行!”
“哦?”朱由检淡淡道:“为何无法施行?”
洪承畴道:“我大明有十三省,有上千州县,有几万甚至几十万个乡里,有上百万的村,并非只有清涧这弹丸之地。陛下不妨想想,若是在天下推行乡村制,需要多少乡正村长,这些底层官吏从哪里来?
陛下现在有禁卫军万余,可以从禁卫军中抽调士兵担任,但一县之地便需要多少人?一府甚至一省呢?陛下有那么多人可用吗?若是用原来的吏员,岂不是和原来一样?若是由州县自行任命,陛下不怕州县官员勾结乡绅,使得乡正村长位置仍然控制在乡绅手中?岂不是换汤不换药!”
洪承畴这厮眼睛果然很毒,一眼便看中了乡村制最大的缺陷,就是需要大量的底层官吏,而偏偏朱由检没有那么多人。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你说的对,这也正是朕所忧虑的。”
洪承畴闻言感到振奋,劝道:“陛下,既然无法施行,何不放弃这个想法。只要陛下励精图治,选贤任能,澄清吏治,我大明必然能够中兴。何必非要冒天下大违,选择这条路?”
朱由检缓缓道:“朕问你,若是朕一意孤行,非要推行乡村制,天下的士绅会造反吗?”
洪承畴摇摇头:“当然不会,在大明,哪里有士绅造反的可能。文官们虽然控制朝野,却无法控制军队,这大明的军队只听陛下的。而且,这天下的士绅并非一体,根本就没有齐心的可能。”
朱由检道:“既然如此,朕为何不能慢慢为之,朕才十八岁,有的是时间。一年改造一个府,五年改造一个省,有生之年必然能改造整个天下。”
洪承畴苦笑道:“哪里那么容易?士绅们或许不敢明着造反,但暗中破坏却是必然,譬如暗中诱使百姓闹事甚至造反,甚至其他更暴烈的手段。臣是士绅的一员,自然知道士绅们所想,为了自己的利益,很多人不惜做出铤而走险的事。陛下,您能防一个士绅,难道还能防范整个天下的士绅吗?何必非要固执己见?”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坚定的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大明已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