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带到那座单门独院的平房里去等候。
那座平房从外面看十分简陋,红砖灰瓦,跟邳镇上的大多数房屋没啥区别。说是单门独院,其实只有两间半屋子,一间是武医生的卧室,一间是客厅,卧室的门始终紧闭着,宗天一在一次杜威打开半扇门时,看见里面只有一张床,异常宽大,几乎把整个房间都占满了。至于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没有看清楚。但一个男人,不,两个男人的卧室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呢?宗天一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听杜威说过,有时他也去里面睡,“不过,有时我一个人在客厅睡……”杜威指了指着那套样式很笨的木制沙发,补充道,“这是仇木匠为了答谢我干爹送的。”那会儿,他和宗天一坐在沙发上。杜威的话让宗天一深感诧异。他无法想象两个男人住在同一间屋子是啥样的感觉。不过,想到杜威叫武医生“干爹”,宗天一心里的怪异感便减轻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父子呢。他无法想像跟自己的父亲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感觉,父亲失踪时宗天一还很小,他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他的心头掠过一丝儿伤感,不禁有点羡慕起杜威来……
也许因为住着两个男人,又是临时租借的缘故,屋子里十分凌乱,除了那套沙发,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而且,屋子里总是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至于究竟是什么气味,宗天一又说不上来。虽然是水泥地,但屋子里还是很潮湿,地上到处是蟑螂爬过的痕迹。有一次,宗天一还看到天花板上有一只四脚蛇,像荡秋千似的,把脑袋伸得很长地朝下面张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他吓得尖叫起来。
杜威笑嘻嘻地说:“你真胆小,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东西浑身都是宝,我和干爹经常吃……”
宗天一听了,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从小最害怕的就是四脚蛇,还有癞蛤蟆和蛇。
“当然,癞蛤蟆、蛇也是好东西……”杜威说。
宗天一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这几样东西称得上美味佳肴……”杜威为了验证自己的话,拿起一双吃完饭随手扔在茶几上的筷子,走到墙边的煤炉子前,掀开一只冒着正在咕咕作响、冒着白色热气的大铁锅的盖子,夹出一块已经煮得变了形的东西,吹吹气,用牙齿咬了一块,放在嘴里嚼着,一边嘟哝:“呵,味道真不错!”说着,向宗天一伸了伸筷子,“还欠点儿火候,再熬一熬会更好。你要不要尝一口?”
宗天一终于忍不住,哇地一下吐了。
“我以前也像你这样,见了这些东西就想吐,后来才适应,”杜威哈哈大笑,用手里的筷子指着宗小天说,“这可是上好的汤药,以后你慢慢就晓得这东西的妙处啦……”
宗天一觉得,杜威的神态酷似武医生。
杜威和宗天一在一起时,并不总是这样闲聊。有时,他把宗天一扔在客厅,自己钻进另外那半间小屋子,一待就是好长时间。宗天一无所事事,只好躺在沙发上打瞌睡。有一次,宗天一正睡得朦朦胧胧,突然有个东西砸到身上,他睁开眼,抓过来一瞧,是一本小书,宗天一疑惑地抬起头,见杜威站在小房间门口,对他挤了挤眉眼,“别睡懒觉,有时间多读书。我干爹说,书是人生最好的养料。”说完又回到那个小房间去了。
宗天一浑身一阵发热。他想起家里的那本《金瓶梅》,由于是繁体字和文言文,读起来很吃力,他一直没有读完。相比之下,这本手抄书显然更有吸引力。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如饥似渴地读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杜威又从小房间出来了,他手里拿着那架经常挂在胸前的相机,对准了宗天一。他警觉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你、你要干什么?”
“给你照张相。”杜威做了个鬼脸,“你看书的样子很酷。”
宗天一意识到自己还拿着那本小书,脸一红,像烫手似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