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哲学讲座竟然那么轻松,愉悦,如同一场音乐会或体育比赛。包括那些艰深晦涩的哲学名词如“遮蔽”“敞开”“去蔽”“真我”“本我”“存在的被遗忘”、“向死而生”、“诗人何为”“荷尔德林”等等,被他以讲故事的方式,将海德格尔的生活经历巧妙地编排在一起,听起来趣妙横生、引人入胜,不时引来一阵阵会心或者开心的笑声。顾筝以前从未修过哲学课,这次也不由自主地被郎涛的演讲带到了一个即充满智慧,又富有诗意和美感的世界,以致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海德格尔其实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根本不是什么哲学王,也不像他讲的那么高尚伟大……”当演讲进入提问环节时,顾筝听到耳边有人咕哝了一声。顾筝吃了一惊,她转过脸,看见那张微黑的面孔时,这才想起这位“哥哥的朋友”。顾筝觉得,王cheng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些刺耳,仿佛从一首完美的乐曲中听到一缕不和谐音,她微微蹙了蹙眉。前排座位有两个女生也掉过头来不满地瞪了王cheng一眼,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而是埋头在桌子上匆匆写着什么。稍顷,他将一张纸条递给顾筝,顾筝接过纸条,见上面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郎教授:你能否讲一下海德格尔赞美法西斯,抛弃对他忠贞不二的女学生阿仑特的光彩经历呢?
顾筝对于王cheng提的问题很陌生,无法作出判断,但她明显感到了其中的挑衅意味。
“帮我递上去吧!”王cheng努努嘴,嘴角挂着一丝孩子气的挑战神情。
顾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纸条折叠起来,交给了前排座位的人。
但在提问环节,直到回答完,主持人宣布讲座结束时,也没见郎涛念到王cheng提的那个问题。他显然有点儿失望,那双奇异的眼睛——一只是单眼皮,一只是双眼皮——黯淡了不少。
那会儿,顾筝已经顾不上他了,正踮起脚尖朝讲台四周寻找着栗红的影子,但奇怪的是,刚才中场休息时像刚进校的新生那样缠着郎涛问这问那的栗红,却一眨眼就不见了。顾筝随着散场的人流往教室门口走,一边好奇的寻思:这个栗红,今天的讲座又不是文学社主办的,她却围着郎涛张罗个不停,瞎忙活什么呢?
人群像潮水一般涌来,很快将顾筝和哥哥的那位朋友王cheng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