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小煤窑的出煤量,却看见女儿身后还跟着一个半大伙子,满脸灰尘,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泥猴儿。
梁奎觉得面生,还以为是窑上新招的工人,问了句:“从哪儿招的,咋这么面生呢?”
红隼扑哧一笑,“招?我这可是捡来的!”
“捡的?”梁奎愣了一下,平时他一个人在家里憋久了,心情不好,红隼总爱拿话逗他开心。那会儿,梁奎以为闺女又拿话逗他呢。可红隼认真地说:“真是捡的,爹,就在村口……”
红隼把在村口碰见半大小子的经过,给梁奎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接着,从锅里端出原本给她自己留的饭,让半大小子饱餐了一顿,然后又叫他洗了个澡,还找出梁奎年轻时穿的衣服给他换上。经过这么一番整饬,刚才那个泥猴儿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的后生,整个过程像变戏法似的,让梁奎惊讶得合不拢嘴来。
就这样,宗天一在梁奎家住下了。每天早上跟着红隼一起去小煤窑挖煤,晚上又一起回来,两个人成双成对,看上去像两口子似的。
村里有人背地里议论:“听说那俊小伙是红隼的对象,这下老梁奎不怕绝后喽……”
也有人说:“小伙儿是够俊的,原来红隼挑来挑去,就是为了找个小白脸呀!”
“俊是俊,可看模样,只怕要比红隼小好几岁呢!也不晓得她是从哪儿找的,该不会是花钱买的吧?这年头只要有钱,啥不能买?”
“别瞎扯,是红隼捡的!”住在梁奎隔壁的钱老黑说:“那天我在村口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话传到梁奎耳朵里,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当了这么多年的村头儿,还没这样被人议论过。晚上,他把女儿叫到身边,问她听到村里人的闲话,心里头到底咋想?红隼却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谁要嚼舌头就让他嚼吧,捡也好,买也罢,都是我的事,跟他们不相干!”
梁奎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半大小子要真是闺女给自己相中的对象,也没有啥不好。相处这些日子,梁奎觉得半大小子不单模样俊,人也老实,平时除了按照红隼的吩咐干着干那,不显山不露水,一句多话也没有。这性格倒是让人喜欢。唯独心里不踏实的是他的底细。
直到现在,梁奎除了知道半小子叫宗天一,比红隼小好几岁,其他的一无所知。为这事,他问过红隼好几次,可女儿并不当回事儿,“管他的,啥背景也没有眼面前一个大活人实在!”
有一次,女儿神神秘秘地问:“爹,你看宗天一像不像一个人?”
“像……谁?”梁奎一愣。
“以前村来过一个人,还在咱家吃过一顿饭……”
女儿这么一提醒,梁奎忽然记起来了。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他老婆英子还在的时候,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戴眼镜,文质彬彬,像个城里人,说话外地口音。那天,两个民兵把他带到梁奎家,说这个人在村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很可疑。梁奎问了几句,觉得不像个坏人。英子还留他吃了一顿饭。吃过饭,那人就走了。那时候,红隼还没满十岁吧。梁奎早就忘了这茬事儿,他没想到闺女还记得这么清楚。
“噢呀,我想起来了,”梁奎说,“也不晓得那人后来……”
梁奎话没说完,红隼突然问:“爹,你觉没觉得宗小天跟那人长得很像?”
梁奎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一点也不记得了呢。”
不过,从那天起,梁奎就明白,闺女并非率性而为,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是真的拿定主意了。这样一想,他心里也踏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