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六年之后的暮春,终南山太乙峰下,一白衣少年,正在一边吟诵着唐代王维的这首《终南山》,一边舞剑。只见他剑光闪闪,衣袂飘飘,飞身凌空,翻纵腾跃,剑随声走,剑法与诗境浑然一体。待“隔水问樵夫”一句吟完,少年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住剑势。
不远处一株虬枝苍劲的古柏之下,有一张石桌,石桌之上摆着一副棋盘。有两个人正在专心致志的下棋。坐在上首的,是一位面色红润、须发皆白的老人。对面是一位双鬓染霜的中年人。
少年收剑入鞘。轻手轻脚的来到二人旁边。观看二人下棋。白发老人,举目望了一眼少年,见他一套剑法炼下来,气定神闲,无疲劳之相。
白发老人徐徐说道:“岸儿,你的剑法虽有小成,但剑法是术,乃末技也。练剑需要炼道,剑之道,在剑气,气能通神,驭剑以气,则剑飞来飞去,无影无踪。作云作雨,如虎如龙。变化莫测,转展无穷。诛人间之恶党,斩地下之鬼精。而这剑气乃是浩然之气,在于天地之间。唯有德之人能得之。所以,剑法既成,更应博阅天文、地理、典籍,以涵养性情,化净猛烈之习,成一片温和气象,则剑道可成。此乃浑元剑法之精义所在。切记,剑虽利器,但绝非凶器。”
对面的中年人,频频点头。待老者说完,中年人说道:
“岸儿,你师父所言极是,外有三尺之剑,内必有正气佐之。所以剑法逾精,内心要更加谦卑。如此,则可以保你一世安稳。”
“师父,义父所言,岸儿谨记于心!”少年肃然道。
这少年便是柳岸,中年人是陆孤舟,白发老者是柳岸的师父。六年来,无论风雨寒暑,柳岸白日里跟随师父学习剑法。到了夜晚,师父则教其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柳岸天资聪颖,于诗词之中,竟然体悟出许多剑法的奥秘。
“岸儿,今日是你我师徒分别之日!”白发老人又言道。
闻听此言,柳岸有些愕然。忙屈身跪倒,连声问道:“师父,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白发老人爱惜的抚摸着柳岸的头,说道:“你义父与你父母的六年之期,转眼即到,你的剑法已经颇有气象,即便是面对一流高手,也足以自保,你义父对你父母的承诺也算达成了。外面的世界,依然是兵荒马乱,你也该回到你父母身边尽尽孝道了!”
说完白发老人站起身来。双手扶起柳岸,“昨日我已经与你义父说过,今日我就要云游去了,你们也可择日下山,返回家乡!”
柳岸含泪的目光投向义父。义父微微颔首。
白发老人抖了抖袍袖,向陆孤舟拱手道:”今日就此别过,山高水远,来日方长!“。说完,转身离去。陆孤舟对着老人的背影,一揖到底。柳岸则跪倒在地,对着老人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目送老人远去。
陆孤舟过来搀扶起柳岸。柳岸此时的内心悲喜交加,悲在与六年朝夕相处的师父分别,喜在不日即可见到朝思暮想的父母。这少年的心灵于这大悲喜,着实难于承受,于是抱着义父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日暮时分,一处茅檐之下。孤舟取出一柄长剑交给柳岸。
”这本是你师父的随身之物。让我交给你!“
柳岸接过宝剑,内心又有些惆怅。喃喃自语道:“随师父学了十年剑法,竟然不知道师父高名,“
”你师父本是一位世外高人,我也曾问过他,他说人生本是虚幻,又何必在这虚幻之上,再加上个虚名。“
”想来也是,我只要叫他师父就好了,对我来说,师父就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