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临涯这个正宗茶人混到这种场合,是地道的过江龙行为,对于人家来说,他才是来者。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琢磨着怎么应付咄咄逼人的池田一弘。
三水茶轩的池田一弘被簇拥着,缓步来到千临涯面前,两手渊渟岳峙地放在身侧,颇有种自居反派boss的感觉。
他直勾勾的望着千临涯,眼睛上下这么一扫,眉头顿时拧得紧紧巴巴,跟放在口袋里的耳机线似的。这时,伊织彩香才见机插进来:
“这位是宗千家的家元,千临涯老师。”
“啊!知道,宗千家嘛!你好你好!”池田这才舒眉,看似豪迈地伸出了手。
千临涯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池田先生的名字,也曾听过的,久仰大名。”
他这种中式的客套话,听在池田耳朵里,就又是一番意味。池田冷笑着抖了抖大袖。
他对千临涯左右看不惯是有理由的。
上个星期受到邀请后,池田就定做了一套正式和服,准备来参加这场茶会,可在听说宗千家要来参加后,他连夜把和服款式给改了。
为什么?因为他之前的和服上面,印了他自创的家纹。
现代日本,平民家也可以自创家纹。他本来打算把这次的野点茶会,当做“茶之池田家”的出道发表日,结果却撞上了正儿八经的茶道世家,这怎能让他不气急败坏?
宗千家前400年前就修习茶道,传到千临涯这一代,可说流芳百世;他又是名正言顺的宗千家家督,穿纹付理所应当。
可他池田是个什么东西?深挖下来,爸爸是开和菓子店的,亲戚六眷各玩各的,他如果也学着弄个家纹,穿个家督服,那是东施效颦、沐猴而冠。
自己弄个家督服穿着,倒也没什么,可如果跟千临涯同台一站,问题就出来了。
试想:如果底下观茶的人,指着千临涯问,这年纪轻轻的少年是哪家的?怎么如此气派?自然会有人答,那是宗千家的三独乐纹。宗千家你都不知道?千利休总该了解吧?
接着再指着池田问:这老汉又是哪家的?答曰,乃是只有他一人学茶的池田家……
所以,不如不穿。
实际上,今天来新宿御苑,隔着老远,池田一弘就见着了身穿全套的千临涯。
这个少年只是简简单单往那里一坐,方圆百米内,所有的话题便都是他。
其实他的穿着很朴素,身上的羽织是“十德”,用料和裁剪都很淡雅俭省。
只有僧人、茶人、儒生才会穿“十德”,这种羽织可说是茶人的标准装束。十德据说是羽织的起源,从样式上看,有点像唐宋的褙子。
但在现代,这种羽织由于职业化的意味过重,已经很少有人穿这种款式的和服了。连池田都不敢穿。
可千临涯大大方方地穿着,看上去还颇有千利休的风范。年纪轻轻却能摆这种谱,这怎能不叫池田一弘羡慕又嫉妒?
“哎呀,不愧是宗千家,气派就是不一样!”池田一弘表面是笑着,实则含沙射影地说,“不过我觉得,身为茶人,自然还是要以茶道为第一要紧本领,其他外物不过是锦上添花,您觉得呢?”
尽管他说得冠冕堂皇,但酸气儿比摇好的可乐还冲。
“这个我完全同意。”千临涯温和地笑道。
池田一弘顿时舒服了。
他想当然地以为,年纪轻轻的千临涯纯粹是凭家声而贵,不相信他在茶道上能有多深厚的造诣。
他低头让步,那显然就是心虚了。池田顿时觉得通体透爽。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既然如此,他让步一下也是相互体面之道:
“啊,这真是茶人之间才能有的交谈呢!因为只有茶人才能理解这些玄奥处,是吧?”
这话说完,石田、木部、平中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他这话就是在炫耀自己“雅士”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