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似乎也只有这样一个时刻,林兮橪才能毫无顾忌地宣泄自己心中的悲戚。
他的阿恒,喜欢把她背在背上的阿恒,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的阿恒,此时却躺在距离她脚下两米之深的黑暗中,永远沉睡。
小时候,言叔要出去跑车,便请了一个远房亲戚照顾阿恒,顺带看着点儿也经常独自在家的林兮橪。
可那亲戚没过多久就偷了他家的钱跑了。
言叔又把孩子托付给了邻居鲁奶奶,每个月给生活费。
鲁奶奶对他们很好,有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他俩,自己的亲孙女阿虹都要排后面。
这样的好日子在她儿媳妇儿从城里打工回来后变了个样儿。
那时候,林兮橪最害怕的就是吃饭时间,她总觉得自己每次伸筷子都被一双视线紧紧盯着,连桌上的红烧肉都不敢多夹一块儿。
阿恒也不管那女人如何变着法的搜刮他们的钱财,无视她的阵阵眼刀和凉言冷语,上桌吃饭时把肉都往林兮橪碗里夹。
后来实在过得憋屈,阿恒咬着笔杆儿,说:“橪儿啊,要不然我们自己做饭吧,我跟着鲁奶奶打下手学了许多呢!”
从此,她便再没受过气。
阿恒下葬那天,至亲之人要先撒下一捧土,林兮橪跪在坑前,看着言叔颤抖着的双手,枯萎得如同冬日的老树枝。
那一抹黄土洒下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心间飘然而出,随着那抹土轻轻地、轻轻地落在那黑色棺木之上。
“哥,你最爱吃的红糖发糕好像变了味儿,我觉得有点酸,好像没以前好吃了……”
“我现在去了一所新学校读书,在谨城,这个学校的学制太变态了,我都觉得压力好大,那里的学生个顶个的聪明。所以,哥啊,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其实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还是有些怯的,但我没表现出来,当我一个人拖着行李走进学校时,我就想起了初一开学时,有你送我去学校,可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每当那种时候,我就……”
“我就好想你啊,哥……”
一声声压抑地哭喊在坟前涣散而开,烧尽的纸钱静静躺在那儿,像在沉默地叹息。
林间有风,吹动树叶。
那声音,像是人的低语,又像有谁在轻唱:
别哭
来我怀抱
轻抚你脸庞
抹去所有哀伤
你看
天将快亮
光赋予我们
重生的希望
……
太阳高悬时,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庚子还是背着那个背篓,只不过里面已经空了。
林兮橪恢复了常态,捡了根树枝走在前头敲敲打打,仿佛刚刚那个在坟前哭得不能自已的人不是她。
“橪儿,你那天问我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其实我是相信的,听镇上算命的那个瞎子说,地下的那个世界和我们是一样的,就像两个平行世界,他们在下面也可以读书、结婚、生子,所以......”
“胡说!”林兮橪打断了他,抬首望着头顶岑岑叶林,莞尔一笑,“我哥那么好的人,当然是在天上。”
翌日,言叔又出车去了。
林兮橪那晚对庚子说要纹身,庚子就当她闹着玩儿,谁知她是当真的。
“你想纹什么?”庚子自知拗不过她,便随了她的意。
纹身店里,林兮橪靠在收银台前,扒拉着那一本厚厚的纹身图像,皱了皱眉,“如果我纹个‘恒’字是不是很土?”
庚子盯着她看了两秒,低下了头。
林兮橪自顾自地念叨着:“世界上最早的文字是禊形文字,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