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说了些什么?”
暗狱深处,阴冷森然的刑堂之内,一个人挑亮了灯芯,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司狱。
烛火摇曳不定,使面前之人那投在墙上的影子也变得扭曲起来,司狱不敢抬头,毕恭毕敬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如实道来。他看起来实在平凡无奇,白日里面对昭衍时的表现也乏善可陈,却有难得的好记性,能将看到的每一幕情景、听过的每一句话都详细复述出来,连一字半句的出入也无。
“……他、他还说‘如今情势多变,自作聪明往往会作茧自缚’。”
说到此处,司狱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眉心,那处伤口早已止了血,死里逃生的惊悸却跟刺痛感一同残留着,使他身躯微颤,又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道:“陈大人,此人究竟——”
“你想报复他?”
未等司狱说完,那道冰冷的声音便先一步压了过来,他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低下头去,抖似筛糠地道:“小、小人不敢……”
“你最好不敢。”挑灯之人冷笑了一声,“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你身为司狱当知此间规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别动那些歪心思,把人犯给我看好了,哪些话该不该说自个儿心里有数……到时候,你的妻儿老小,我保他们平安无恙。”
司狱浑身一震,心中先有惊涛掀起,旋即大石落地。
他再不敢多说半句话,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然后直起身子,一切如常地退出了刑房。
烛光明明灭灭,墙上只剩下一道影子,它一动不动,仿佛是泼上来的墨迹。
半晌,微不可闻的撕拉声窣窣响起,玉无瑕将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小心揭下,烛火映得底下那张脸庞愈发苍白憔悴,她毕竟不再年轻了,要想扮演好一个从头到脚与自己无一处相似的人,所费心力远胜从前。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她总算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机,好生梳理一番纷乱思绪——
三天前,玉无瑕扮作了陈朔,又拿他换了杜允之出狱,而后把杜允之易容成自己的模样放在惊风楼主院里掩人耳目,左右她自请受查后便被禁足,眼下听雨阁诸事繁重,一时半会儿间没人胆敢去扰她清静;
陈朔虽只是浮云楼的副楼主,但这些年来江烟萝久居江湖,他就是浮云楼明面上的掌事人,每日都有许多要务须得经他审批处理,换了一般人莫说假扮他,只消往浮云楼内走一遭便要露馅。好在玉无瑕早有预谋,短时间内接受这些并无疏漏,她借此便利筛查出了不少可用的棋子,这些人里的绝大多数都随陈朔出生入死大半生,是他以副手之位行楼主之权的有力支持,等到将来江烟萝正式接手,拎得清的人倒还罢了,似那等死心眼子就算不被清理也要被外放,这说不上卸磨杀驴,只是正常的排除异己,而她大可将这些废棋利用起来;
前天夜里,在搞定了浮云楼内务后,玉无瑕以陈朔的身份先后找上郞铎和萧正风,用的是她当初特意留下的暗线,可笑萧正风至今以为是建王算计了自己,殊不知真正出卖他的另有其人。你方唱罢我登场,郞铎只当是陈朔被权欲养大了心思,故而暗中向自己揭穿陈敏用意及其背后之人的身份,他会怀疑主动找上门的玉无瑕,却会相信早在两月前便与自己私下来往的“陈朔”;
最后,为了给萧正风一粒定心丸,她在昨天晚上潜入暗狱灭了陈敏这个活口,诚如萧正风所料,这人妄图装疯卖傻保下性命,可惜要他死的正是曾经将他推上高位的人。
在案件移交的当口,犯人死在了暗狱里,这事儿可大可小,但萧正则势必派人前来查探实情。以听雨阁当下缺位情况,只要玉无瑕设法绊住江烟萝一时半刻,这个人选八成就要落在昭衍身上,臭小子向来鬼灵精,嗅到猫腻后一定会主动包揽差事。
事实证明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