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那一刻,往往是一日间最黑暗的时候。
乾元峰不知何时起了雾,浓重模糊的阴影很快笼罩了整片阴风林,安静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本就微弱的虫鸣鸟叫很快销声匿迹,叶片零落的枯枝幻化了指爪,于呼啸风中蠢蠢欲动,待那夜行人步入林间,踩踏败叶的声响如传信号,风一起,它们便张牙舞爪地一拥而上。
穿过阴风林,抬眼便见无赦牢,山洞幽暗不见微光,只有腐朽阴冷的风从洞口刮出来,间或夹杂了一两声怪响,似鸷鸟将亡的垂死挣扎,又像蛇虫鼠蚁的啃噬飨宴。
这样阴冷诡异的场景,无疑能使小儿止啼,好在来人不怕鬼,秋娘也习以为常了。
她像一根老藤,沉默地盘绕在枯树乱石间,一眼望去压根儿看不见人影,呼吸和心跳更是若有若无,只在那脚步声渐近时陡然动身,“咻”的一声,冷雾中寒光乍破,迎面刺向来人!
风声急,剑更急!
来人一脚尚未踏定,雪亮剑光已奔袭面前,他感知到了凌锐爆发的杀意,却来不及避开这雷霆一剑,唯有将身向后一仰,顺势抬腿踢在秋娘持剑的手腕上,旋即单手一拍地面,身躯凌空翻转,穿花蝴蝶似的从剑雨下闪过。
眼前一花,秋娘未有半分慌乱,手腕一抖一翻,长剑回锋横过肩头,正好接住对方侧袭一抓,指剑相击如金石交撞,剑身发出一声短促的颤鸣,欺身相逼的两人擦肩而过,玄袖掩手,利刃归鞘。
“嘶——”
昭衍小声地抽了口冷气,他手上并无破口,凌厉的剑气却已透体而入,给了他整根手指都被切断的错觉,由衷地道:“好剑!”
秋娘只看了他一眼,听得身后又有脚步声起,转身向江天养行了一礼。
“这几日……情况如何?”
江天养奔波一日又彻夜未眠,脸上有着难掩的倦色,他抬头看向地牢入口,那里的守卫早被数日前就被撤走,如今留守此地的唯有秋娘一人。
秋娘迟疑了片刻,轻轻摇头。
江天养的眉头几乎要拧成疙瘩,也顾不得昭衍在旁,直言道:“本座不是让你隔日进去一趟么?”
秋娘抬手在脖子上一横,又比划了几个手势,苍白憔悴的面容上也露出了苦色,而江天养在会意之后也面色发沉,仿佛要滴出水来。
昭衍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急于追问,抬脚就要往洞口走,却见眼前寒光一闪,秋娘仗剑拦截,目光竟比剑光更要冷厉。
擅入者死!
他从她的眼睛里清楚看到了这四个字,从善如流地后退了一步,摊开空荡荡的双手以表无害,奈何秋娘早已紧绷如弓弦,压根儿不吃示弱这一套,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始终不离昭衍,倘若他再轻举妄动,利剑刺出必要见血。
“秋娘,你退下!”
千钧一发之际,江天养出声打断了秋娘的蓄力,她怔了一下,却没有轻易收剑回鞘,脚下纹丝未动,只将目光转了过来。
“是本座带他来的。”江天养很快平复了心绪,“阿萝与他结了连心蛊,你该知道的。”
秋娘的确知道,甚至种蛊那天她就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江烟萝把子蛊渡入昭衍的口中,自此命数相连。
正因如此,她才不敢放昭衍入内。
江天养身为人父,自然知道秋娘顾虑何在,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愿让任何人去见此时的江烟萝,但这一次与往常不同,江烟萝进无赦牢已有七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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