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子厉害的人往往都有几分说书天赋在身。
根据昭衍言简意赅的叙述,冯墨生不难通过想象还原出午七离开后的事情发展——在发现袭击者竟是神志不清的王鼎后,昭衍意识到云岭山这潭浑水比预料中来得更深,于是兵行险着,佯装不敌被擒,有人认出了藏锋,由此得知他是寒山之主的徒弟,顿时改变了杀人灭口的主意,即刻将他绑回了老巢。
这伙贼匪的巢穴在云岭山西侧,前有绝谷,后临北麓,本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宝地,可惜连日地崩使得山中地貌大改,北麓已经塌了,滚土落石堵塞了谷底,许多人被压死在里头,幸存下来的人只得转移别处,重新找了一片地暂时安营,那地方有溪流充作水源,前头是草木繁茂的林地,后面则是断崖深涧。
那会儿日头正烈,约莫在午时,困兽犹斗的贼匪们仍未丧失秩序,来回在营地四周巡逻,寥寥几个帐篷给了伤员,剩下的人大多被天寝地,昭衍被带到这里,一盆冷水泼下来,他装作悠悠醒转,看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个在云岭山里建起叛贼窝的男人并不面目可憎,自然也不算英俊,他看上去普普通通,与市井间擦肩而过的贩夫走卒没什么两样,昭衍不认得他,他却认得昭衍和藏锋,指着一旁眼神空洞如木偶的王鼎道:“你若冥顽不灵,这便是你的下场。”
眼见无法轻易撬开昭衍的嘴,他给王鼎喝了一碗不知名的药酒,再将二人关在一处,站在栅栏外旁观斗兽戏般看他们俩自相残杀,昭衍已暗自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不想有人匆匆来报,对匪首耳语了几句,他素来耳朵尖,隐约听到了“目标现身,事不宜迟”八个字,不等琢磨深思,匪首已面色大变,拂袖离去了。
这一走,两个多时辰也没回来,营地的巡守换过一波,昭衍与王鼎皆已筋疲力尽,被他们从栅栏里带了出来,昭衍被捆在一棵树下,王鼎许是药效发作,很快坐在地上发愣,巡守见怪不怪,竟也不去管他。
眼看天色将暗,昭衍缓过了力气,担心匪首将归,趁着巡守第二次轮换的机会,悄然将绳子挣脱,打杀了附近几名守卫,一不做二不休点了王鼎的昏睡穴,带人遁入林中,施展轻功狂奔而去,堪堪将追兵都甩在了后面,只是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唯有死马当作活马医,想去南麓碰一碰找寻出路的运气,没想到出路没见着,倒迎来了午七。
“……便是如此了。”
昭衍已是累极了,满脸疲态地坐在地上,一旁的王鼎仍在昏迷中,身上伤痕累累,不少伤口都结了血痂,可见不全是今日所成。
纵然冯墨生满心狐疑,仅从这一番说辞和他二人身上来看,实在找不出端倪来,于是他沉吟片刻,忽地屈指一弹,劲气自指间弹射而出,直直点中王鼎的穴道。
昭衍脸色一变:“不可——”
话音未落,被解了穴道的王鼎猛地睁开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竟是赤红一片,血丝几乎要满溢而出,乍然见到面前有人影晃动,眼瞳尚未凝光,本能已驱使他悍然出手,身体蓦地弹起,猛恶至极的一掌迎面向近在咫尺的冯墨生打去。
武疯子的全力一掌,任谁也不敢轻忽,午七等暗卫立刻拔刀攻向王鼎,不想这疯子神志虽失,出招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察觉到身后劲风来袭,王鼎脚下一旋,左手回荡一扫,“叮叮当”数声过后,利刃悉数倒卷而回,暗卫们退了三步,王鼎却借这股反震之力往前一蹿,顷刻逼至冯墨生面前,双掌齐出,正是那“双鬼拍门”,势要将他的脑袋拍成个烂西瓜!
冯墨生弹指解穴之前已料到了这一后果,如今王鼎逼近在前,他能清晰看到那双赤目中的血丝正诡异流动,虽是出招疾攻,眼中却没有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可见不是故意而为,全靠本能行动。
武疯子……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