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渐小,锅里的鱼汤也已快要煮干,鱼身早被炖得骨肉分离,只剩下鱼头留在锅底。
看到这鱼头,江烟萝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显然很是嫌弃,她已是锦瑟年华,情态仍像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昭衍见了不禁发笑,将鱼头捞了出来,用筷子细细剔下了净肉,道:“鱼头看似丑陋,上面的肉却最是细嫩好吃,你不妨尝上一口。”
江烟萝并不接碗,嫣然一笑:“难入我眼之物,安能再入我口?”
昭衍会意,道:“于你而言,方咏雩就如这鱼头一般了。”
说罢,他端起碗来大快朵颐,将这些鱼头肉吃得一干二净。
江烟萝不由得心下叹息,昭衍此举无疑是表明他要力保方咏雩的态度,她眼波流转,轻声道:“阿衍哥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们母女两代人皆同听雨阁关系密切,说是唇齿相依也不为过,故而你虽与听雨阁离心,却不能跟他们反目成仇。”
昭衍将空碗放下,抹了抹嘴才继续道:“你秘密联手周绛云,让他与杜允之明暗相应,借萧正风计划之便搅乱武林大会,却又趁机痛下毒手,从而激化了方怀远与听雨阁的矛盾,使双方维系多年的平和情势急转直下,不论是谁最先按捺不住,你都能成为黄雀。”
江烟萝言笑晏晏:“萧太后临朝称制二十余载,外戚走狗揽权无忌,听雨阁为其爪牙鹰犬,在朝在野无不臭名昭著,只差一道落雷便可燃起燎原之火,我不过是行云布雨,至于这天雷落在何处,非我所能左右。”
昭衍收起那嬉笑的神色,口气微重地道:“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江烟萝一顿,缓缓道:“古往今来,非赴汤蹈火之人不可成大业,若是一味谨小慎微,只能做那任人宰割的猪狗之辈,难道阿衍哥哥甘心如此?”
她本是女儿身,今日又打扮得清丽出尘,分明一派弱质女流之态,此刻冷下脸来竟是凛若冰雪,颇有杀伐果断之气,昭衍被她气势所慑,沉默了片刻,却是答非所问:“原来你也是个胆小之人。”
江烟萝掩口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昭衍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睛,慢慢地道:“你太急了,若只为日后打算,凭借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单以萧正风、萧正则兄弟二人的微妙关系,足够你从中大做文章,挑拨他二人内斗,伺机招揽人手侵吞好处,假以时日不难与之鼎足对抗,届时就算他们想要清算与你,也不敢做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然而,你放弃了这个最稳妥的法子,选择了更为偏激惊险的道路,所以……你是被人拿刀逼着往这条路上走了?”
江烟萝秀眉微蹙,叹道:“阿衍哥哥,你虽然聪明,却不懂得见好就收。”
昭衍哈哈大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即使有了异心也不会落人把柄,我思来想去,问题若不是出在你身上,那就只能是与令堂有关——季前辈一生波澜,早年与我义父里应外合夺下补天宗,而后嫁入海天帮掌控一方,更在投效听雨阁后布下碎星局一举摧毁飞星盟,玩弄黑白两道于股掌之间,乃是当之无愧的女中枭雄,然而……我最佩服季前辈的一点,就在于她不仅能够布局,还能亲手破局!”
自打从步寒英口中得知了当年飞星盟破灭的真相,昭衍心里始终盘踞着一个疑问——那两个出卖飞星盟的叛徒,究竟是谁?
季繁霜亲口告诉过步寒英,她不知道此二人的真实身份,只晓得其中一个叛徒受到听雨阁的庇护,自此以后销声匿迹,此人应未曾掌握九宫名单,否则这场风雨不会延续至今。
换言之,当时握有这份重要名单的只有第二名叛徒,此人想要以此换取泼天富贵,必定行事谨慎,饶是季繁霜亲自出手也只是将其暗杀,未能及时将名单截住,这才有了白梨率领离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