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人声,火烧声,声声在耳,声声催急。
王幺娘与落魄书生一前一后,如两只豺狼般穿过烈火,踏入丛林,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与哭嚎嘶吼的人都远远抛在了身后。
纵使夫妻同林鸟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谁能怨得了谁背信弃义?
山寨起火之后,八名匪首心知不好,也不再多做纠缠,当即就地分赃,老大陈宝山倚仗本事自然拿得多,剩下七人迅速抢得钱财,转头各奔东西。
他们没有想过一起逃,一来人多目标大,二来提防彼此反目,有了刚才那番杀鸡儆猴,哪怕是与陈宝山厮混过的王幺娘也不会对这些兄弟报以信任,奈何火势太大,山寨乱成一锅粥,兜兜转转后她又与这斯文败类狭路相逢。
落魄书生排行老四,也不知怎的放着读书人不当要来落草为寇,武功更稀松平常,胜在脑瓜好用,算山寨里的狗头军师,王幺娘先是不悦,继而想到他的用处,自忖能将其拿捏住,便也应下了带他一起逃跑。
两人憋着一口气跑出数百丈,终于到了半山腰,堪堪抵达一处未被烈火吞噬的林子,落魄书生喘着粗气辨认周遭,指着右边道:“走这里,有条小溪!”
有水就有下山路,王幺娘心下一松,抬步就要走,眼角余光冷不丁被一线寒芒割了下,步子下意识顿住,却已经来不及叫住那书生了。
溪水离他们不出十步远,先瞥见水流的落魄书生已经欣喜若狂地扑了过去,被烈火烤了这么一会儿,他顾不得许多,掬起一捧水仰头就喝,那清凉溪水入口生甜,却没能咽下肚去,反而从喉间窜起一股腥甜味道。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血的味道。
书生出身贫寒,爹娘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供养他读书,可惜他生性惫懒又贪财好色,正经功名考不到,反而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一次趁酒玷污了良家女子还将人打死,对方家人找上门来要把他送官,他吓得钻狗洞跑了,从此没了家也不见爹娘,只能落草为寇。
血的味道就是从那以后被他习以为常,书生已闻过很多血腥味,却还是头一回尝到自己的血,从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气音,人就已经倒了下去,溺在溪水里。
一道血线沿着刀刃滴落,李鸣珂身着一身黑衣,却比这夜色更暗沉,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亡命之徒。
王幺娘骇然看着李鸣珂,对方年纪虽轻,适才那一刀却可见功夫,下意识退了两步,颤声问道:“你是谁?”
“找你们讨血债的人!”话音未落,李鸣珂脚下一蹬,身如离弦之箭杀向王幺娘,后者当即后仰下腰,将将避过扑面一刀,身上的包裹却被刀风割断,金银珠宝落了一地璀璨。
王幺娘顾不得这些,单手撑地旋身侧踢,一霎那腿脚相撞,双双飞退。
李鸣珂年纪不大,与王幺娘硬碰硬落不得好,交手百十个回合后心生一计,故意卖了个空门给她。王幺娘果然中计,两人擦肩掠过的瞬间,一柄袖中刀滑落到她掌心,反手向李鸣珂咽喉割来,后者不闪不避,左手倒握刀鞘格挡,右手长刀反转,从腋下斜刺出去,若非王幺娘及时扭头,这一刀就不止割伤她的肩胛,而是洞穿她的脖颈!
饶是如此,王幺娘受伤吃痛,行动难免迟滞下来,李鸣珂抓住时机,拼着硬挨她一掌,刀芒在夜色下乍起如虹,眨眼间穿过王幺娘肩胛骨,将她整个人钉在了树干上!
“咳咳……”李鸣珂轻咳两声,只觉得右胸疼得厉害,恐怕被那一掌伤到骨头,她不敢耽搁,握紧刀柄厉声喝道,“你们二当家在哪里?”
王幺娘被她一刀贯体,痛得眼前发黑,听到这声喝问,睁眼看到这少女腰间缟素与满目恨火,终于明白过来:“你是那镇远镖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