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在追忆什么。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也只化成了单单一句:“因为你是你娘的孩子,是大缙唯一的小郡王。”
“臣不敢当。”
蔺辰峥微微低了身子去看她,祁斯遇的眼睛还是红着,病弱的模样越发像她的母亲。
“斯遇,其实你所拥有的东西,并不全是舅舅给的。”皇帝扶起了他的臣子,又说:“你一出生,你外祖父就定下了给你的封赏。你若是姓蔺,恐怕他能当场封个皇太孙出来。”
祁斯遇很是清醒。“但让我持续这份荣耀的是舅舅。”
皇帝也叹了口气,“一定要走吗?”
“臣害怕。”祁斯遇没说她害怕什么,皇帝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嗓子不知怎得也哑了:“那你有没有为你爹、为舅舅考虑过?你不是还说要做一个能臣吗?”
祁斯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想回家,想回安南去,过一些春秋不关、风月不沾的日子。什么皇权富贵什么苍生万姓,我都不想管了。”
蔺辰峥突然觉得眼前的祁斯遇有些陌生。太像也太讽刺了,竟让他有了一种过了这么多年蔺辰嵘还阴魂不散的错觉。其实祁斯遇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八岁到十五岁的七年,加上零零散散这两年也不过八九年。蔺辰峥突然有一点后悔,后悔在很多年前顺了祁斯遇的意把她送回安南。
跪在那儿的祁斯遇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微微皱眉,对赵海说:“去给小郡王拿个披风来。”赵海很快拿来了披风,祁斯遇却没接,只是感叹了一句:“舅舅这儿总是这么冷。”
蔺辰峥很耐心地说:“中都不比安南,冬日总是冷的。”
祁斯遇昂着头看向他说:“是高处才冷吧。”
蔺辰峥难得没去计较那大逆不道的话,甚至还笑着问:“你今日究竟是来请罪的还是来问罪的?”
祁斯遇没答。他们相对无言许久,蔺辰峥终于起身扶起了祁斯遇,他叹了口气,又说:“留下来吧。”
这已经差不多是他称帝以来说过的最软的话了。可祁斯遇只是抬头看着他,用朦胧的泪眼看着他。他又说:“就当陪陪舅舅。等他日朕去了,你想去哪儿都好,你的表哥们不会为难你的。朕想圆你一个心愿,就这几年,权当为自己的志向活一活。”
皇帝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不识抬举的人也无法拒绝了。祁斯遇又跪下了,只是这次跪得轻了些,“臣遵旨。但还请陛下收回臣身上的职位,容臣做个闲散人。”
“也罢。”皇帝也退了一步,“就继续做你的小郡王吧。”
祁斯遇出宫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沈医入宫,沈医指了指她,祁斯遇明白他的意思,快马加鞭回了家。
陈桥正在门口等她。她一瞧见陈桥就问:“阿酒呢?”
“陈厌看着呢。”陈桥带着祁斯遇往客房走,便走边说:“沈医早就猜到了,你才出门他就对我叮嘱了很多东西。他所有的药方、治疗笔记都留在了药匣里,说是给你留着,让可靠的医师参考。治病救人这件事,他希望你别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楚王身上,可以去找他的师妹唐一惊或是和他师出同门的药谷人。”
走到门口时陈桥没急着带祁斯遇进去,他靠在门板上看着沈予酒,开口说:“沈医他最后拜托你,帮他照顾好阿酒。”
祁斯遇眼眶又红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进去抱起了沈予酒,她摸着沈予酒的头说:“爹爹出门了,暂时就让祁年哥哥和陈桥陈厌哥哥照顾你好不好?”
沈予酒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好。爹爹说了,让我都听祁年哥哥的。”
祁斯遇无声落了滴泪。折腾了一早上,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和都国公府亲近的人最先来了,祁斯遇不想去应对这些事,一直躲在客房给沈予酒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