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微风拂过,枝桠上的绿叶发出“哗哗”的声响。那是一棵年份久远的青梧,迎光生长,青绿色的叶片迸发出生命的光芒。
温夫人喜欢梧桐,当初选址云来客栈于此处就是因这棵青梧。
《秋水篇》中曾记载“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温弈儿时,母亲也常常一句句地念给她听。幼时不知此中深意,但如今想来,温夫人应当是希望她能如青梧,一生清雅,上下敦睦。
故此院名“清梧院”。
“郡主,”子期打断了温弈的回忆,小姑娘的笑容灿烂而美好,她指了指院落里的一处地方,“袁叔说让你去天机阁看看,就在那处。”
“好,”温弈放下手中的账册,看了看那个地方,抬脚前往。
天机阁,是温夫人开办云来客栈后的想法。客栈,人来人往之地。最易收集天南海北、朝野乡间的消息,形成庞大的信息网。而所有的消息都会派人定期分类,存放在后院的天机阁。
推开门,温弈进入阁内。一排排书架上陈放着大量的古书经传,走到里面,才看到被分类存放着的信息。
温弈随手拿下一卷书信,用手轻轻舒展看:“近来,北辽与大魏边境处,辽地部队频频滋扰边界现,恐大乱不久。”
温弈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人。
大靖朝,一个安定的太平时代。而她,世家名门出身。就和那些大家族的名门闺秀一样,温奕及笄前遵循父母教诲,勤修女德,堪称京城的闺秀典范。而及笄后,依从家族安排,嫁给了一个世家公子。婚后,夫妻俩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温奕的前半生,拘泥于这小小的深宫后宅里,活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名门闺秀,世家淑女。那时的她,没去过山南水北,也没见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只是每日忙于上流宴会和应酬,纸醉金迷。
后来,漠北的铁骑踏破了大靖的国门,血染三千里。大靖的儿郎们,秣马厉兵,踊跃抗敌。那么多的热血将士们,只因朝堂腐败的权贵和昏庸懦弱的皇帝,只因他们耽于太平的软弱,一去不归,埋骨战场。温奕还记得城破那一日,有醉酒的诗人在大街上怒而喊道:“夜夜笙歌,金酒美玉,大靖怎能不亡呢?”
她的国家亡了。
一片大火里,她并不恐惧,只是安静地想起了这些年的华服美玉、仆从成群的生活,原来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最后,意识模糊时,她扬起一丝笑意,带着些许的嘲讽。
大靖灭后,自有新的王朝建立,而后百姓安居乐业,这人间烟火生生不息。而那个叫温奕的女子,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命妇典范,永远停留在大靖最后一年。她和京城下的许多人,都是那个王朝的陪葬品。
温奕在人间孤独地漂泊,她生时没有机会看看名山大川、落日长河。讽刺的是在她变成了一缕残魂后,她终于走出了困了她半生的后宅。
但是,就像这千年孤寂的时光,温奕也向往人世烟火,也向往能弥补前世那个遗憾。她也想回家,但她早已无家可归了。
当她来到大魏,看到那个明媚的少年,看他纵马走上京,看满楼红袖为他招。看他在异族来犯时,披上战甲,腰佩宝剑,眼里是保家卫国的坚定自信。这是相似的王朝,繁华锦绣下堆砌着腐朽的的朝堂。但少年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芒,是这个时代里温奕所看见的希望。
温奕有些出神,她抚着书信,温柔地想。
倘若大靖也能有这样的少年该多好。即便历史还是会重演,至少那个王朝也能有一束明亮的光。
团团问她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