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浔看着我,嘴角放平,黑曜石半的眼睛如深渊:“今日皇上的意思是许盈沫入宫。”
“入宫做什么?许盈沫不是已经入宫陪伴皇后了吗?”
“常伴君侧。”
“什么?”许盈沫之比我大两岁,却要陪伴一个与他父亲一般的老人?
“今日你若是顺风吹火,表明许盈沫与卫琮有意,那许盈沫必定入宫。”
“可是我见卫琮却和无事人一般,为何不担心?”断送一段韶华与情谊,只为了不令皇帝起疑,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宁信手握金吾卫,宁后手掌后宫,卫琮的出身便已是猜忌的开始。”卫浔丝毫不觉奇怪,“北漠艰苦,远离京城,戍边将士不得令不得回京。”
“这便是皇宫?”我问道。
“这便是皇宫。”卫浔答。
我沉思许久,想起冥界的光阴殿,大殿,红衣男子,玄,云息,那时我是否也若现在这般被人放在棋盘上煎考,成为弃子。吃不了子,逃不了居。
“世事如棋盘盘局,人情如纸张张薄。”我一时心生凉意,戚戚道,未来得及细想,心中已是一惊。
“凉薄之人竟也能讲出人情淡薄之言?”卫浔一向理智沉着,这疑问怎么听都不顺耳。
“掌事久居京城,怎知我不是生性热情之人?”
卫浔久久不语“郡主忘记了嬷嬷是我找来的。”
“所以掌事几乎等同与我日日相伴,每日吃穿用度,举止言行皆是掌事指导,而非嬷嬷指导?”此刻我竟不觉诧异,说来也怪我后知后觉,嬷嬷学识固然不差,可是我看什么书,说什么话,学什么东西总能在平日里用上,齐蕙读《女子戒》齐筌也不过学习《大齐兵法》,我却要学习四书五经,诡道兵法。嬷嬷从不讲其中门道,而是书中用精致的小楷做了批注,去取最严,捃遮最博,井然不苟,令人影响深刻。
“《易》是父王年少时解释批注,确是当世无双,我尚且只能领会十之五六,你既然喜欢便读下去,总无坏处。”卫浔道。“天色已晚,郡主早些歇息。”
“掌事陪我聊了这般许久,可是失望?”
“郡主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不要丢了,倘若他日你因为此人置卫王府于死地。。。”卫浔举茶对月,倾倒于地上,“床后尚有淤血气息,郡主既然想藏匿此人,最好他人也找不到。”语音尚且入耳,人已飞远。苍茫黑夜之中,只有月光与星光。
卫浔当真算得上深不可测,一言一行皆有目的,有章可循,有利可图,一招不成再生一招,计中计,即便恍然一枪也别有深意。冥界险恶,却也是强者胜,凶险恶毒卑鄙狡诈皆在明处。可这皇宫权尊势重,处处皆是荆棘,一不小心便是头破血流。我做人经验不足,幸得卫浔善于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
“郡主,今日该晨定醒。”容倩纤细的玉指撩开品红色丝帘,床幔的银丝香囊与点翠玉佩在她手中顺顺的搭落,自是一番光景。
皇后觉得我该好了,我便是该好了“难为你没有早早叫醒我。”放下双足,青湖色绸鞋面珍珠点顶,红穗微放。“这可是蜀锦织就?”
“郡主好见识,今年蜀洲进献的蜀锦只这一匹做了绣鞋,其他的各宫娘娘,公主都拿来作了衣裳。”容倩道,把我的双足放入送入鞋子中。
“郡主双足真美,指甲盖儿跟贝壳一般圆润透亮。若用药泉泡上一泡,玉肌清润。来日夫君见了定然欣喜。”
“什么?”我诧异道:“之前听闻以貌示人尚且不得长久,如何还能以足示人?”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擅自议论郡主,郡主恕罪。”
我靠在镂空木雕上,俯瞰她圆圆的头顶,此刻无论她心存何意,只要我说她以下犯上,想来她也不敢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