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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里没人养过婴儿。
婴儿,尤其是初生的婴儿,脆弱无比,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夭折。
在婴儿第十三次因为风力系统受凉被送去急诊时,1区的研究员聚集起来,开始苦恼。在座的都是日夜颠倒被压榨到一滴不剩的社畜,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拍着胸脯说“兄弟姐妹们,这孩子就交给我了。”
女婴是在1区“剖腹产”出生。由于母体重度感染,婴儿脆弱的身躯里流淌着轻度感染的“污浊”,随时都会异变。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把她送到外界的托管所托管,长到一定年纪再回来的。
她只能一辈子留在这里,永远不能离开。
“因此,现在的重中之重,是给这孩子找个监护人。”生育过的女研究员许三思提议。
因为本身有母亲这一层身份,许三思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望女婴,她总是会在监护室和新来的组长碰面。看着少年屈着膝,透过厚厚的透明金属观察婴孩,许三思很难说她没有被触动到。
纯粹的人总是特质鲜明,新任组长y1829就是其中之一。许三思不能说1区研究员会保护这婴孩的大话,她只是想在一定程度内,为女婴争取到权益。
她看着y1829,对沉思的少年又复述了一边刚才的话。
“这孩子需要一个监护人。”
“三思,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们之中有谁能胜任?”许三思身侧的中年颓丧研究员按压眼角,他不太乐意的样子,可说的却是事实,“我们都没学过照顾孩子。就算临时去学,谁又有时间,为了一个现阶段没价值的孩子延迟实验进度?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们无所谓,那些催人精能沉默?”
“别孩子还没照顾到,就早早把她送上死路。”
研究员们纷纷沉默。
颓废研究员说的是事实,骨感的现实。
人的价值在这个时代,是可以用数字衡量的。如果有人问一个顶尖领域者和一个普通人哪个更贵重,那一定是顶尖领域者。
在这个时代,没人会说人的生命都有价值,理应平等。如果因为一个价值未明的小婴儿拖延实验进度,上面那些催人精肯定会神经衰弱,阴谋论他们这群研究员背地里憋着什么坏主意。
牵一发而动全身,收养一个孩子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太杂了。
况且,监护人好找——在座的人都能收养。但之后呢?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养一个孩子就很辛苦,更何况养好一个孩子。
立于社会顶端的研究员们骨子里是傲慢的,他们不能允许挂在他们名下的孩子有瑕疵——他们靠自己证明了价值,那他们手下的孩子也得这样——只有这样,这孩子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和资本。
扪心自问,一个出生就是轻度感染体的孩子,实在是没有被养育的价值。一个人的权利在儿时就能观测出来,后天的努力终究比不上先天禀赋。养育她成长,生出感情,最后不得不放弃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如不开始比较好。
起码这样,谁都不会受伤。
许三思能想到这一层,在座的其他同事也能想到。站在道德制高点很容易,做到道德制高点的行为很难。所以许三思只是提议,只是争取,她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样,遵守着道德底线,不让身体里有限的良心被耗空。
有些东西,如同鸡肋。不好消化,也不能舍弃。
许三思思考再三,还是做好了无人出面她来收养的准备。许三思在1区研究员里并不顶尖,价值处于平均值,算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她来收养女婴,是最合适的。
几分钟过去,气氛沉静得都能滴出水来。许三思深呼吸,举起手,准备出声。可她的手才伸到一半,新任组